小时候我曾经养过这样一头小黄牛,它非常壮实,毛色也十分漂亮,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活得会说话。因为它的样子讨人喜爱,每天放牛时我和同伴们都爱和它戏耍,它也当我们是它的亲密“朋友”,陪我们玩起来也挺欢的。我们也没忘奖给它一些“夜草”,由于身架长得快,小黄牛才一岁就已经有拉犁干活的气力了。那年,父亲为了我们兄弟的学费闹心,不得已只好把打算留下作为耕牛的小黄牛卖给了邻村的一户农家。小黄牛还戴着笼头,没穿过鼻子,因此卖了个好价钱。看着它被新主人牵走时的眼神,忧忧伤伤的,我和同伴们都对它十分地留恋,我们幼小的童心在流血。它是我们的“朋友”啊,我们担心新主人照顾不好它、虐待它。
后来果然就应验了。一年后的一天,父亲赶集回家,郑重地对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要向我保证听了不许哭。我点头。父亲告诉我,小黄牛被它的第三任主人宰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黄牛的第二任主人买了它后,正逢开春,父子俩就拉着牛到田里教牛拉犁。儿子掌犁,当爹的在前面牵牛。当爹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到了田头还直走,不知道止步往回拐。田是梯田。儿子担心爹为此跌跤,所以每到田头了,他就大声地喊:“爹──回头!”当爹的也是每次听见儿子叫“爹──回头”了,才知道拐弯往回牵牛。如此这般无数次地反复练习,三天后,小黄牛学会了拉犁。但是却落下了一个坏毛病,每次到田头地角就站住了,不知道往回拐,非得要人大喊一声“爹──回头”了才知道掉头往回走。这声没喊,任凭主人打死它,它也不知回头。从此,第二任主人无论犁哪一块田地,都要大喊无数声“爹──回头”才能翻好一块田地。父子俩对此哭笑不得无比烦恼。费尽心机,可就是改不了小黄牛的倔脾气。村里人开始笑他们家的牛会占便宜,要人认爹。时间久了,父子俩气不过,当年春播过后就将牛转手卖了。
谁知第三任主人犁地时没摸透小黄牛这一特殊习性,地犁不下去了,直纳闷,卖主不是说牛会拉犁吗?怎么买回来就变了?就去找卖主论理,卖主此时才如实相告,他回家一试,果如其言。后来第三任主人也因此同样招来村里人的嘲笑。偏偏主人是张飞式性格,忍受不了小黄牛占他那句“爹──回头”的便宜,一春还没使唤完,就直接将小黄牛卖给屠夫宰掉了。
父亲说:“多好的牛啊,平心静气地拉犁,又没性子,永远沉沉实实的,就这样被错杀了。可怜它至死也不明白它被杀的原因,多冤啊。”父亲教我不哭,他自己却揉着眼睛,忍着泪水了。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末了,父亲骂道:“都是你们这些小混蛋,以前跟它太亲近了,教得牛会听人话,要不也不会落个这么惨的下场。”
我觉得父亲的话在理,悔得肠都青了;伙伴们也悔得肠都青了。我们都哭丧着脸,好几天都像霜打的茄子般,难过得谁也不愿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