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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这么老了,关于秋天的记忆按地域分有四段,姑且就叫他们A城,B城,C城,D城吧。
先说D城。D城是我读大学的城市,在那里妈妈曾经生命垂危,所有的亲戚四散崩离,我们姐弟三人抱头在医院走廊里痛哭,因为家里那时候没钱。
那时候家里确实没钱,爸爸在家里还病着,那段日子,我每天的生活费仅有一块钱,常常饿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连二楼都上不去,幸好,我的宿舍在一楼。
现在想想,那时我的脑回路挺窄的,居然没有出去做兼职赚钱的想法,就那么天天坐在窗子旁边困兽等死,看着宿舍前边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在雨中无声摇曳,看着它宽大的、褐色的叶片在空中摇晃半天再慢慢落下,然后被年轻的、靓丽的男同学女同学踩在脚下,最后和泥泞混为一滩,全没了昔日多姿的样貌,我那时还想,它一定会痛的,现在想想,它不一定会痛,因为那是它的归途。
C城是我的老家,也是个秋天多雨的地方。年轻的时候,看言情小说,说雨代表情思,绵绵无尽头,那时我也这么认为。
高中我是在距家五里开外的地方上的,上学基本都是骑着单车的,也有例外,就是老天下雨的时候,不过,连绵的雨天除外。
高一的那个秋天,我心里正恋着一个骚闷的哥们,害怕被人发现,说我不务正业、不学好,更怕被父亲发现敲断了腿。
那时,我的一腔情绪无处发泄,整天臭着个脸,半死不活的,那段时间是初秋,跟往年一样,雨特别多,下了四十多天。
一天中午,我心绪不宁,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没骑单车便出了门。
雨淅淅沥沥的在下,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两排白杨笔挺地矗立在光滑的乡间土路上,白杨的叶子圆圆的,很茂密,被雨水冲刷得油绿油绿的,白杨树下往里延伸,是成片的庄稼地,黄的、黑的、暗红的,一片一片的,看着也没多少生机。
悠长的路上,水渍渍的,就我一个人。
我没带雨具,晃悠在雨里,把我会唱的所有歌唱了个遍,有的还唱了好几遍。其实,我会唱的歌也没几首,有的甚至就会那么一两句。
那天也许唱得太投入了,竟然忘了时间,就那么一路吼着朝着学校的方向晃悠,及至身后有人应和,才知上学时间到了。
被人撞见,我羞臊坏了,赶紧钻进了杨树后面的苞谷地里。
“躲啥呀!就我,没人听见!出来吧,我捎上你!”说话的是房文山,他停了车,用脚点了地等我。
房文山的座位在我的后面,那天,整个下午我都如芒在背、心神不宁。
“走吧,我驼你回去!”晚上下课,他路过我的座位悄悄说,“否则,狼会吃了你!”
“狼吃了你!”我恨恨地回了他一句。
“好,狼舍不得吃你,吃我!赶紧上来吧,人都快走完了!”
我爬上他车子的后座,他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撞在前面的车上了。
“呀——,呀——……”前面的惊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咋的啦?咋的啦?”
“有人掉井里了!”路旁的那个井一直都在,不深,两米左右,经常有人把单车骑下去。
“啊,谁啊?琴琴!喊啥喊,赶紧,大家相互拉着,把她拽上来!”房文山一个扫堂腿,把我扫到了地上,他自己就冲到了井边。
“急个鬼!”我骂骂咧咧地扶起了他扔在路中间的单车。
B城的秋天是我见过的最明媚的秋天。我是九月底到的B城,九月三十日那天我还穿着短袖冒着汗,十月一日的一场雨,我的外套就没有再脱下来,秋天就那么突然的来了。
秋天来是来了,除过脱不掉的外套,其它的到没什么变化,连风都还是轻轻柔柔的,打眼一望,处处绿意盎然,红的、黄的、粉的花随处可见,常常让我有种错觉:这是秋天?这分明是春天么!
A城是我的第二故乡,只有冬天和夏天,没有秋天,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A城的风很大,也很多,冬天刮,夏天也刮,往往一场大风,满树的叶子一夜之间就落尽了,那叶片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像地毯,软绵绵的,踩在上面“沙拉”“沙拉”的作响,别有情趣,我每年都要专门去踩一回的。
前段时间从B城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今年是踩不上A城的落叶了,按照惯例,这个时候A城已是冬天了,叶子已经落尽了,也被打扫殆尽了。
我是中午到的A城,那天阳光很好,照的马路两旁的柳树金光闪闪的,与B城比,完全是两重天。
我家小区园子里的树很多,种类也不少,车子停在家门口,我看到门口的小道上落了很多的叶子,红的、黄的、绿的,宽的、窄的,有的还随风在翻滚,心中不仅怦然。
“我想去后面的小花园看看?”
“这才出门几天啊,看把你稀罕的,去吧!”先生说。
小花园树的种类很多,椿树、楸树、槐树、梨树等等,以前还没怎么在意,那天,站在铺满了落叶但依然绿意漫漫的草坪上,仰头看着红的、黄的叶子翩翩落下,突然想到了生命的意义。
我想,生命的意义不就是像叶子一样,孕育——盎然——飘落——再孕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