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年女人一直在站牌下转着,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帆布包,弯着腰,四处张望,大概要问路。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天上下着毛毛细雨,车站里站着两三个人,我觉得那女人象是要寻求帮助。
这里是罗湖,我不大熟悉,东南西北连方位都搞不清楚,就谈不上为人指路了,要是在福田附近,我早就主动上前告诉老大娘了。
老阿姨走到一个学生面前,问清水河怎么走。那学生说好远,没有直达的汽车。学生说的是广东普通话,是本地人。
老阿姨摇摇头,又问笋岗桥怎么走,学生说,可以坐13路。
正好和我同一趟车。
老阿姨将身后的行囊挪了挪,陪着笑说不认识字,上不了车。那学生等的公车到站了,一边跳上车,一边叫老阿姨问问其他人。
老阿姨没有神色,在站牌下呆呆的站着。我走到了她面前,她抬起头也看见了我。
老阿姨眼神空洞,眼角皱纹斑斑,头发花白,额前的发丝上沾着几星水珠,身后庞大的编织袋里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迷路呢?
“我跟你坐同一辆车,我来告诉你怎么走。”我小声说。
“哦,谢谢,谢谢……”老阿姨眼睛中露出一丝喜悦,“我要到清水河”,
“这里没有直接到清水河的车,需要转车,你到笋岗桥再转吧。阿姨别着急,我们一起上车,再问司机……”我说。
正说着,车来了。刚停稳开门,她抢在第一,将手中的几枚硬币扔进钱箱,叮叮咚咚地响。然后把大大的编织袋一把就拽了上来,我本来想给她打卡买票的,但老阿姨行动太快。
上车后,我问司机清水河在哪一站转车,司机说坐两站后转105路。
我坐到老阿姨前面的座位,告诉她怎样转车,老阿姨没有听清,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不去转车了,”老阿姨说,“我不认识字,我到了笋岗桥这里,就知道怎么走回去了。”
“啊?你准备走回去?”我吃了一惊。
“是啊,我到了笋岗桥就认得路了。”老阿姨淡淡地说。
“那要走一个小时吧?”我很惊奇。
“要两个小时左右……”
“天哪,这怎么能走?”原来她不直接清水河是不认识路。我睁大眼睛,看那女人背的行李,同时天上还下着雨,我问道,“听口音,你是河南人吧?”
“对呀,我从河南来的。”
“贺难认。”我模仿着河南腔,“你来干什么呢?”
“要饭的。”她声音好大。
我一愣,脸立刻红了,我怎么带个要饭的来找路?车上的人不多,但我觉得他们都望向我。她那么大的嗓门,不知道我有多尴尬。
我从来没想过要饭的也会迷路,要饭的不是随便找个地方住吗?难怪老阿姨连公汽都不认识呢,难怪她要走回去,难怪编织袋这么大呢,难怪她刚才扔得是一把散钱呢。
“……我和一个老乡要饭,在那里走散了,我迷路了,真是要谢谢你呀。”她还说!!
“恩”我漫漫地转过身去。
“你在深圳打工吧?”
“恩。”
“你结婚了吗?我的孙子都5岁了……”
她倒是来了劲,哇哇哇说个不停。
我回想起认识老阿姨的经过,钦佩老阿姨的“诚实”,毕竟没有直接找我要钱。
哎,我干嘛因为人家是要饭的,就不敢理人家呢?我不是一直要求自己不要攀比身份吗?
我冷静一下心绪跟老阿姨说,下一站就是笋岗桥。然后拿出二十块钱: “这个给你。”
“我不能要!”老阿姨把钱退给我。
我一愣,从来没见过要饭的拒绝收钱。
“你很有钱吧?”老阿姨问。
我觉得好笑,有钱我还坐公汽?
她说:“希望我儿子也能象你一样,谢谢你啊……”
车到站了,我帮老阿姨把大编织袋提下车。
望见女人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老家的妈妈。她出门常常也忘记带钱,上车的时候也需要人搀扶,也需要有人让座。当我们年轻人无畏布施的时候,天下妈妈都会得到同样的回报!
天下的老妈妈,都怕拖累儿女,有一份力气就自食其力。那么我们这些孩子们,便把天下的妈妈,都当自己的妈妈,让爱的传递,永远地接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