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点了点头：“十年了啊，我听浦忱说过你，也是一员虎将。”

阿诚赶紧又站了起来：“都是党国的栽培。”

戴笠挥手让阿诚坐下：“坐下说话，我不讲究这些虚礼。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力。你说的是，我们的一切，都是党国的栽培。”戴笠的目光变得严肃，他盯着阿诚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那如果党国需要，你愿不愿意为党国尽忠？”

阿诚这些年也是枪林弹雨生死场上走过的人，被戴笠这么一看，却硬是逼出了一身冷汗，由不得他多想，他立刻以坚定的语气回答：“明诚自当为党国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明楼坐在一旁，指甲都快掐进掌心，戴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句句都是冲着阿诚来的？他试着开口：“戴老板，我和阿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戴笠示意停下。

戴笠一字一顿地对阿诚说：”好，党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戴笠，也需要你这样的手下，你这样的兄弟。“他转头看了看王浦忱，后者会意地离开，客厅只剩下明楼、明诚和戴笠三人。

戴笠喝了口茶，缭绕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向明诚布置一项任务，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阿诚本就坐的笔直，闻听此言更是紧张，大声道：“请局长吩咐。”

明楼觉得一阵凉风从心脏上吹过，在军统沉浮多年，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一项由戴老板亲自面谈的任务，能劳动戴老板如此重视的任务，却要交付阿诚。他明白，明白到不敢想下去。

戴笠的声音不大，二人听的异常仔细：“从日本高层传出的消息，日本人准备在东北实施一个大项目，此项目关系到战争的走向，甚至关系我国命脉，万万不可让日本人成功。“

明楼心中已有计较，他迟疑道：”难道是，石油？“

戴笠点头：”不错，正是石油。日本人自占领我东北，就没停下过勘探石油。这些年一无所获，东北到底有没有石油也不好说。但是近来有消息，日本高层似乎很确定东北有石油，量还很大，这消息一旦属实，又被日本人开采了去……“

明楼、明诚二人对视了一眼，已明白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日本资源匮乏，这也是它侵犯中国的重要原因。日本脱亚入欧多年，工业程度远非中国可比，石油又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日本人在东北真开采出大量的石油，对这场战事而言无疑是大大的不利。往远了想，石油被日本人占了去，日后中国又如何发展自己的工业……

戴笠严肃道：”我想二位明白这件事意义重大，我们必须阻止日本人的行动。日本人有几个地质学和工业方面的专家，近日会到北平调研一些资料，这几个人对日本人开采石油的决策非常重要，明诚你的任务，就是让这些人，实施不了这个项目！”说到最后，戴笠语气愈加严厉。

明诚脑中闪过无数问题，为什么是他？他要怎么做？千头万绪，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戴笠也未必会回答。

却是明楼问了：“戴老板，您想我们兄弟怎么做？”

戴笠摇了摇手：“不是你们兄弟，是明诚。”明楼似乎想争辩几句，恰好有人敲门。戴笠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王浦忱，他低声道：“都备好了，戴局长请。”戴笠闻言一口喝干杯中的茶，缓缓起身：“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我只能告诉你们，此行凶险，军统也不能给你太多援助。为了传出这个消息，党国折损了三个埋伏多年的英才，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你若是害怕，党国亦不会勉强你。你要是愿意，后续一些事项，就让浦忱同志跟你们谈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阿诚微微笑了一下，戴笠话都说到这份上，还由得他不愿意吗？若他有半分退缩意，他和大哥，恐怕都不能走出这谢公馆吧。更何况，此事事关国运，明诚七尺男儿，怎可退缩！他严肃地向戴笠敬了个军礼：“请戴局长放心，也请党国放心，我明诚，为国赴汤蹈火，乃是军人本分。”

戴笠赞了声好，也向明诚回了个军礼：”那我就祝你，此行马到功成。“

王浦忱将戴笠送出门外，不一会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很快王浦忱便回了屋，发现两兄弟还站着，保持送戴笠出去的姿势。他叹了口气，招呼两人坐下，重新倒上热茶：”我也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阿诚兄弟，这是一些资料，你看看吧。“

阿诚接过王浦忱递过来的档案袋，抽出一张照片，不禁有些惊讶：”这是？“照片上的男子一袭燕尾服，手捧香槟，眉梢眼角透着傲气，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是美国经济学家方步亭的二公子，方孟伟。“王浦忱给他介绍，“方步亭在美国经济学家享有很高的名望，是多家财团的顾问，和议员也有交情。他虽然出生在中国，却基本是在美国长大的，娶的也是中国太太。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美国西点军校服役，他的小儿子，也就是这个方孟伟，很早就被他送去英国。有传言说，方孟伟不是他正房太太生的，也有说是他故人之子他收养的，总之他常年待在欧洲，见过他的人不多。“

明诚大概明白了：”这是要我，假借这个方公子的身份了？“

”是，这个方公子是美国公民，又常年在欧洲生活，日本人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和你又有几分相似，便于你伪装。“王浦忱继续说，”这个方步亭很有头脑，在国内也有黄金生意，长子在军队，他派他的二公子来中国看看生意完全说得过去。你借他的身份，做事会方便很多。“

明楼追问道：“让阿诚去做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这个方小公子长得像吧？阿诚在我身边做事多年，突然消失了，日本人不可能不怀疑。”

“是，这只是原因之一，”王浦忱点点头，“方孟伟的身份日本人不好查，但是阿诚日本人肯定会注意，你们要想办法怎么瞒过日本人，打消他们对阿诚消失的怀疑。但，这只是阿诚第一重伪装。第二重身份，就是军统特工青瓷，你去北平，是刺杀汪精卫最倚重的经济专家胡汉青的。明白了吗？“

明诚已迅速明白了整个计划：”哪怕暴露我军统的身份，都不能让日本人知道我们已经知晓石油的事。“

王浦忱点头称是：”日方还不知道情报已泄露，而且现在，他们还处在调研阶段，一旦被他们知道消息泄露，相关项目保密级别将会立刻升级，甚至提前开采计划，我们再想破坏就难了。“王浦忱还有一句话未说，但三人都明白，毕竟东北，已没有中国的军队了。

阿诚眉头紧锁，这个任务不仅干系重大，难度也是异常艰巨。刺杀几个专家学者或许算不上难事，但要如何做的天衣无缝，让日本人不起疑，却是难于上青天。没了几个专家，能拖缓一时日本人的步伐，却不是治本之策。万一日本人就此确信东北确实有石油，天知道日本人会在东北做出什么来？

明楼同样眉头拧成一团，他心中，隐隐有了另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