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儿,你还好吗?
整整十年了,你一直都在我的心底,莫之能忘。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千里之外的那座孤坟,梦到了我魂牵梦萦的故乡,梦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老屋,梦到了院子里我亲手所植的枇杷树。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透过老屋的轩窗,我看到你正在镜前梳妆打扮,那日,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我和你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如今,我已近不惑之年,十年间我四处奔波,颠沛流离,已是两鬓斑白,满面沧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就算你我在梦中相逢,你也认不出我了吧?我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你在我心中还是那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在梦里我看到了镜子中的你,你的脸上挂着泪滴,当你回眸的一刹那,你我全都愣住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那日,你送我离开眉山,故乡的山水渐渐远离了我,你挥手送别的模样也在我脑海中若隐若显,朦胧中,我听到了船底潺潺的水声,我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曾记否?
谁曾陪你听那梧桐夜雨,谁又曾挑灯缝补衣衫?
谁曾陪你看那满天星辰,谁又曾许你一世情缘?
谁装点了谁的锦瑟华年?谁又是谁的如花美眷?
谁曾在流年的陌上,陪你看一场花开?
谁又曾在时光的渡口,送走了那场春寒?
千山雪,月下长相忆;天涯路,只影问谁怜?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千里之外,明月之下,短松冈上,我久久地徘徊在你的坟前。黄泉碧落,你我是否还能再相惜?九泉之下,你我是否还能再相聚?
冥冥之中如果再相遇,你还能认得我吗?我是否该以十年前的模样与你相见?我是否该穿十年前你亲手为我缝的那件衣裳?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君埋泥下泉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