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他的时候,不到二十五岁。
他大我六岁,已经在而立之年徘徊。
朋友介绍说,他是个优秀的企业家,现在创业。我好奇这个标签,也是生活太过无聊,加了微信,随意的聊天。
那时候我在广告公司,是一名小文案,每天加班改稿苦逼得要命。
有天他忽然说路过这边,问能不能见一面,我说可以啊,整理下头发,一蹦一跳的下了楼。
一见面,觉得他好老啊,穿着像个精明的商人,没有一丝fashion。后来想想,其实他也就是三十岁该有的样子,只是我当时太年轻了,看见他,就觉得像我的大哥一样。
我说,你好呀。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这附近有咖啡馆吗?我们可以去那里聊聊。”
“好像有的,但我不能走,这是上班时间呐。”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在创业做些事情,当然没有上班下班的概念。
简单的聊了几句,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他问我住在哪边、租的房子多大,来北京多久了之类的,问题大多很实际。
那时的我整天就知道听摇滚乐、刷社交软件、晚上串场子看现场。从来不会思考未来规划以及对现状的分析。
那时候的理想是去4A公司做最牛逼的广告狗。无奈一直陷入本土4A里,难以超生。
被这么一问,我仿佛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一名心无大志的90后北漂。
隔了几天,他说要来接我下班,顺便吃个饭。
正值八月炎夏,六点半,我好不容易没加班,走出大厦的瞬间,晚风温暖袭来,公司里的空调实在是太冷了。
我看到他在车里,微笑着对我打招呼。我迎着走过去,周围是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在这个城市似乎也有一点儿兴奋可言了。
他是福建人,我是东北人,我们选了一家川菜店,仅仅觉得那家店离我住处不远。
点菜也是随意,夏天胃口本就清淡,似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会是失败的选择。果然,红火火的菜上来后,都没吃几口。我们缓缓地聊着:在北京的生活,一些恰到好处的玩笑和一些夹着陌生感的欢乐,试探性的触及更深层的情感。
他是真忙,电话很多,这顿饭被分成了好几个间隔。我也没什么可介意的。
他说话带着一点儿南方口音,我经常听不清楚,但也跟着傻傻的笑。
我戴着文艺的圆边帽子,头发刚好及肩,穿着牛仔裤和黑色T恤,那样的形象加之关于他的记忆,在后来的几年里,我常常想起。
生活一如平常,我又换了工作,在他百忙之中,我们一起吃饭,电话里互道晚安。
他带我去他商界朋友们的饭局,在三里屯的一家包间里,推杯换盏间,他们叫我“嫂子”,我吓了一跳。
喝了一点酒,吃了一些奇怪的价格不菲的菜。感慨自己参与了一个多么庸俗的饭局。
那时的我,故作清高,孤傲无礼,总是排斥他在我面前的优越感以及商人的气质。
这些场面,模糊了我对他的认知,并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后来的分开。
天气很快凉了,秋天的风掩盖了夏日的张狂。我们在KTV幽暗的灯光里接吻,屏幕上播放着80年代的老歌。
他知道我喜欢去livehouse听民谣现场,有次问我,说想要一起去。
我很是惊讶,知道他并不喜欢这些,而且也没我那么闲。终究是没去上。
他在努力尝试,我总是后知后觉。
有次半夜,他打来电话,说出差回来刚下飞机,想见我。
确实,那次他去南京很久一段时间。可我觉得太晚了,不想折腾。
他说我总是这样,冷冷的态度,从不多关心一句。就因为这句话,我们吵了一个多小时,头一次,觉得他还挺在乎我的。
仍旧是见面几率越来越少,我离他越来越远,离我自己却越来越近。
我介意他从不关心我工作上的事情,不了解我的热爱,不懂我的执迷。
我介意他总是忙到很晚,还要找我见面。我介意他的世故以及游离的态度,介意他根本不知道的我介意。
我们像是两条分割线,本来永远不会有交集,却因为被放在同一篇文章里,才多了几分怜惜和情绪。
你的才华已然变现,我却如浮萍般,渺小微弱,连美好的梦都不会奢求做。
这差距源自古老的祖先,无辜的故土,以及大数据排列里的DNA,亦或是你的时运,我的不济。你的成熟,我的无知。
总要实现点儿什么,理想或者其他。我总要先完成自我,才能释然轻松的与你爱恋。
这就是我啊。
就像第二次见面吃的那顿川菜,于你于我,都是“不合胃口”。但如果在某个寒冷的冬天,可能就会温暖如春。
终究是时机不对。
即便我们曾费尽心力,抵达彼此的内心;即便知道,在这样的城市里,能做到这一点就已极其不容易。
又过了几年,彻底不再联系,各自奔赴未知路途。
偶尔看到通讯录里熟悉的名字,像一段往事的封面,不动声色,沉默如昨。
后来的生活也是几经辗转,少有安稳可言。在商场、公司里,看到和你年纪相仿的男人,脸上写满疲惫和挣扎,倦怠似乎没法儿抽离,却仍然会寄托于爱情之光,在情人节买一束玫瑰,毫不尴尬的拿着示爱。
我就忽然懂了:你不需要我上战场的,甚至不需要拥有理想,你给我的时光,大多甜蜜,我却非要自己点上一杯咖啡,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