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工作还比较轻松啊,关键是客户个个给力,人也不多。”送走一位客户,唐晓昕在心里暗暗想到。只是似乎哪里不对,总觉得心里压着什么,闷闷的。晓昕甩甩头,继续接待下一位客户。
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换掉死板的黑色工装,跟同事道别后,晓辛向公交站牌走去。包包震了下,停下脚步,拉开拉链,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母亲大人”几个字映入眼帘,晓昕快速的点了接听键。
刚接起电话,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便透过话筒传了过来。穿透耳膜,直达心底。“晓昕,我跟你爸真是没法过下去了,这个家没法呆,我明天就搬出去。”
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复的,晓昕只知道再抬头时,只看到2路公交的车屁股。积攒的情绪瞬间崩溃,像是被遗弃的孩子般,晓昕躲到站牌后面蹲了下去。刚立春的北方还带着冬日彻骨的寒意。虽然穿着厚实,可是晓昕只觉得冷风穿透羽绒服,直吹到心里,一片荒芜。
天色渐暗,夜就要来了。
到家时,双脚早已冰冻。“你回来了?”老公苏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着油烟机的呼呼声,显得那么不真切。无力回答,晓昕踢掉鞋子,脱掉外套,躲回卧室,独自舔舐伤口。
事实上,爸妈早已在几年前离婚,是晓昕一手促成的。只因受不了她们日日吵闹,动不动闹离婚。大三那年正月,父母又一次爆发战争,一如二十一年中的任何一次。不过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离婚”两个字时不时冒出来。晓昕冷冷的望着他们,不发一语,直到两人吵到不可开交时,晓昕一声怒喊:“别吵了,过不下去,就离。”两人呆在当地,愣愣地看着晓昕。
正月初七,法定上班日,晓昕陪着爸妈一起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也是在那年夏天,妈妈出了车祸,腿骨折,下不了床。出院后,爸爸主动把妈妈接回家养伤,两人再次和好,感情更胜从前。晓昕本计划着这周休息回家,让两人把婚复了。可惜,不等她回去,两个人又闹开了。
晓昕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蜷起的双腿间。她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又犯了。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从身边要好的朋友患了抑郁症开始,她便觉得自己也是有病的,只是还未诱发而已。而她的症结,便是家。
从记事起,晓昕就看着他们吵架,不敢上前,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躲在角落里抽泣直至入睡。即使在睡梦中,也多次梦到爸妈离婚了。然后她被扔到荒无人烟的冰滩上,找不到回家的路。脚下的冰突然裂开,晓昕跌落水中,刺骨的冰冷包围着她。她想喊爸爸妈妈救命,可是怎么都张不开口,透彻心扉的寒意席卷着她。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她是个没有家,没人要的孩子。她放弃挣扎,身体不断的下坠、下坠……直至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到天明 。
从小,晓昕就是个努力、乖巧的孩子,在同村的孩子上树掏鸟蛋、成群结队的到山里挖狼泡泡时,晓昕往往独自一人躲在家中写作业,看哥哥的书籍。不是不想去玩,只为了不惹父母生气,不引发战争,做大人眼中的乖孩子。可是不管她如何做,始终终止不了家中无休止的战争。
苏雨做好饭菜,迟迟不见晓昕出来。喊了几声,一直没人回应。狐疑的推开房门,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与静谧。开灯,搜索,在角落找到睡着的晓昕。擦掉晓昕脸上挂着的泪水,苏雨轻轻地叹了口气。晓昕在苏雨的叹息声中醒来,然后将脸靠在他蹲着的膝头,不愿起来。
无论苏雨如何询问,晓昕始终不愿意说明自己哭泣的原因。她将自己的心事封锁起来,不愿让人靠近。难以沟通,晚上两人背对背成眠,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好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两天的冷战,让晓昕几近崩溃。在好友的开解下,晓昕终于同苏雨敞开心扉,倾诉自己的不安与无措。苏雨只说:“不要想太多,即使是我们还偶尔吵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周周末,我们回家,陪他们把婚复了。”
周末如约回家。唐爸唐妈很是高兴,两人根本看不出争吵的痕迹。晓昕无奈的冲着苏雨翻白眼。唐妈妈笑骂,“晓昕,你眼睛抽筋了?不好好看人。”苏雨乐呵呵的说:“妈,晓昕这是冲我抛媚眼呢!哎!”伴着一声哀嚎,晓昕装模作样的吹了吹拇指跟食指指尖,然后冲着苏雨挑挑眉。看两人这样,唐妈妈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两人陪着唐爸唐妈去了民政局,办理了复婚手续。压得喘不过气的大石被挪走,晓昕的心终于雨过天晴。一家人无比轻松的在周边游玩了一下午,直到回家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家人相处的如此融洽,晓昕的内心有了一丝欣慰。
翌日,两人坐大巴回家。晓昕坐在窗边,看流云如纱,远山白雪皑皑,内心变得安定澄澈。回身托腮痴痴地望着正在读书的老公。
苏雨不曾抬头,伸手将晓昕的脑袋捞到自己肩上,说了句“乖!”
晓昕终于没忍住,说:“谢谢你,老公,有你真好!”
苏雨抬头,嬉笑一句“你才知道我好啊!难得受到老婆的夸奖。”转而他又无比认真的说:“晓昕,以后有事不要自己扛着。要知道,即使天塌了,你还有我!”
心瞬间酸涩,眨眨湿润的眼睑,嘴角却是微翘的模样。晓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抓着一株稻草,再努力些,也许她就可以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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