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天冷是出了名的。漫长的冬天，冰雪运动自然是受到人们的欢迎。女儿还不到4岁，在她自己的强烈要求之下最近开始学滑冰了。虽然才刚上了几次课，已经可以在冰上行走自如(不是滑行自如)，知道如何进退、跌倒爬起，还混在大孩子中间参加了俱乐部的年终表演。作为圣诞节的保留节目，观看迪斯尼冰上表演(Disney on Ice)更是让她如醉如痴。
她：我已经会溜冰了。
我：你学得很快，但才刚开始学。你看那些姐姐是不是比你滑得好？
她：我以后可以学花样滑冰吗？
我：可以。学好了滑冰就可以学花样滑冰了。
她：我可以参加比赛吗？
我：你练好了就可以去比赛。
才刚学会在冰上走，她就想参加花样滑冰比赛了。不知道这份热情能保持多长时间。
跟女儿一起学滑冰的，还有一个她幼儿园里的好朋友。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两家的家长免不了就凑一起聊天。聊到滑冰，大人的意思都差不多，孩子要有兴趣就让她们练下去，但做家长的其实并不希望她们在这个运动项目上出人头地。
高投入低产出
为什么呢？跟所有运动项目一样，花样滑冰也是一个成功率非常低的竞技项目。要想进入到国际级的比赛，除了天赋和从小苦练，还得有几分运气。一路之上，伤病、对正常学习和生活中其他重要目标的舍弃，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凑出一个值得骄傲的成绩。
相比之下，长期的持续投入令人咂舌。小孩初学花不了多少钱，但一旦进入到地区或全国比赛的行列，每年一两万美元的成本是少不了的，参加国际级比赛的选手每年的花费动辄以十万美元计。
费用来自多个方面。一双好的滑冰鞋要几百美元，因为身体发育鞋变小和因为不断练习把鞋穿坏，一年两双是跑不掉的。每周几十个小时的练习对这个级别的运动员来说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来，冰刀磨损得很快，每一到两个星期就得打磨一次，一年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字。每天的练习也不是白练的，教练的费用以每15分钟为单位计算，练习场地也要花钱租。冰上练习之外，还得在冰下进行舞蹈训练，这又是一笔费用。比赛的服装、比赛动作的编排、音乐编辑、参加比赛的报名费和路费，没有哪一样不花钱。
除了钱，还有极大的机会成本。十几岁的孩子，每周几十个小时训练，还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可以投入到学业？许多进入到竞技比赛的运动员不得不放弃学习。
对于练习双人项目的女孩子来说，另外一个难题是寻找合适的比赛搭档。花样滑冰几乎是女孩子的世界，到十几岁还在练这个项目的男运动员打着灯笼都难找。
退役以后的生活
在北美，冰球、棒球、橄榄球、篮球、高尔夫球等等都是有一个完整商业化体系的职业运动项目。足球虽说在北美并不十分流行，但全球范围内是高度商业化的。商业化就意味着运动员可以靠职业运动生涯养活自己，甚至可以成为名利双收的巨星。
但花样滑冰不是一个商业化的项目。虽说大家都喜欢看，但却没有职业联赛，运动员不可能靠这个赚钱。至于商业赞助、广告收入，基本上也不可能，即使最出名的花样滑冰奥运会奖牌得主也极少有广告商会找上门来。
退役以后，运动员如果想以花样滑冰为业，只有两条路。一是做教练，二是参加商业演出。商业演出里面最负盛名的就是迪斯尼表演了，演员的收入可能也比其他商业演出为多，也不过每周500-800美元，只是北美一般工薪阶层中下等的薪资水平。
做教练收入可能会高一些，毕竟学滑冰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开销是付给教练的费用。但教练并不是一个好找工作的职业。出名的教练通常要有拿得出手的学生才敢开高价，刚出道的教练，哪怕你是奥运会冠军也不见得有人肯出大价钱。再者说，教练还必须有一定的人脉，跟俱乐部、冰场等上下游各个环节都熟络，才能游刃有余。
趋势
在加拿大，跟许多国家一样，政府是没有钱资助运动员的。单项运动协会可以拉来一些赞助，投入给有潜力的运动员，不过对花样滑冰这种商业价值不高的项目，协会能够得到的赞助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运动员纯粹是出于对这个项目的热爱而投身其中，但靠一己之力或一家之力，实在难以支撑太久。这也是为什么花样滑冰运动员普遍退役比较早的一个重要原因。
2010年温哥华冬季奥运会上中国选手申雪赵宏博和庞清佟健双获花样滑冰双人项目冠亚军，不仅实现了中国花样滑冰项目在奥运会历史上金牌零的突破，在双人项目上打破了苏联/独联体/俄罗斯选手长达四十多年的垄断，而且创造了该项目在奥运会历史上运动员年龄的奇迹。赵宏博以36岁的年龄成为奥运会花样滑冰历史上获得奖牌年龄最大的男选手。排行榜上紧随其后的那些选手获奖的时间大多是在1950—60年代，近年来获得奖牌的选手鲜有超过30岁的。申雪的年龄在女运动员排行榜上虽然不是最大，但也位居前列。花样滑冰运动员年龄变化的这个历史趋势，跟许多其他运动项目相反，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项运动越来越贵、普通运动员越来越难以长期投身期间。
这时候，中国的“举国体制”在某种程度上就体现出其优越性了，有潜质的运动员少了许多后顾之忧。申雪赵宏博能够在这样的年龄获得奥运会冠军当然有他们不懈的努力和无数的汗水，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国家在经济上的支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举国体制”也有种种弊端，不过不是本文讨论的范畴。
我家小姑娘还小，远不到我们需要操心是否让她走上专业运动员道路的时候。本文不过借着小姑娘学滑冰的由头向读者介绍一下非国家体制下运动员生涯的一个侧面。至于我家小姑娘，暂且任由她随着自己的兴趣去吧，真有那一天再费脑筋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