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登上马车之前我回头问霍行知,我说霍行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但是他望着我的眼神,只是一片空洞和死寂。我轻蔑地自嘲似的笑了:“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嬷嬷扶着我的手把我送进了轿子里面,大红色的八抬大轿,轿顶的四角垂着珠串和铃铛,她们都唤我——太子妃。
一、琼华
我的姐姐年方十七,她的名字叫做琼华, 她有着茉莉花一样清雅的性格和冠绝京城的才情,以及世间少有的美丽,很多时候我们沐浴完后坐在榻旁一起揽镜共照,我都要暗暗称赞姐姐真真是绝世美貌,就算九天仙女降临也未必及得上姐姐的十中之一。
虽说父亲只是区区梨州县令,但我们沈家也算家境殷实,近年来给姐姐提亲的媒婆几乎都踏破了我们沈家的门槛,但父亲并不在乎将琼华许配给普通的官宦人家或者商人之子,我八岁那年的冬天,有一个跛脚道人饿晕在我们沈府门前,是琼华叫来了管事把他搬到偏门旁边的下人的房间里面。
道人醒来之后便感激涕零,说是一定要为姐姐卜上一卦,姐姐的生辰八字被写在一张雪白色的洒金纸上,道士沉吟片刻,告诉父亲说,姐姐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父亲大悦,表面上却冷静地差人给道士封了三十两的银子,打发他寻其他的去处。母亲说这道士神神叨叨,话三分真,七分假罢了,不必轻信。而道士的一番话却恰巧合了父亲的心思,他斥责了母亲,说这道士虽然落魄,却也看得出仙风道骨,话语不可不重视。
她在琼花盛开的时节出生,父亲给她取名为琼华。
而我叫水湄,诗经上说,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这个名字起初令我骄傲,然而在姐姐的光环下,我却只是她可悲的影子,重阳节家族的群宴后,摆满了金黄的菊花的园子里面,有女子尖酸地开口:“你的父母必定是把毕生所有的美都给了琼华,和她相比,你算是什么佳人呢?”周围女眷刺耳的哄笑声响起,我看见一旁的琼华,她端庄地微笑,像一个完美的人偶。
我扯下一朵菊枝,把花瓣揪下来按到最先开口的那个女孩的身上 ,她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
结局却是她哭了起来,父亲送回所有的宾客以后,让我跪在门廊的石子路上面,好好反省。
我听见琼华说:“此事的确是湄儿先推的婉纯妹妹。”太阳好毒辣,父亲逆着光面对着我,我跪在地上,只能感受到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我身上同样巨大的影子,看不见他的表情。
竹片挥动的时候带着呼呼的风声,在父亲宽大的袖子甩在我脸上的同时,竹片接触皮肤的疼痛如同火焰一般烧了起来。我的侍女绿珠尖叫着扑过来,父亲的小厮把她拉住了,第二下落在脸颊上,绿珠的尖叫变成了尖锐的哭喊,第三下,第四下…,直到第十下的时候,父亲叫人把哭晕过去的绿珠拖下去,又落下了第十一下。
父亲抽了十三下,当他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补了一下,眼泪滑落过脸颊的时候伤口开始了刺痛,我听见了姐姐的哭声。
我好想说,琼华,你不要哭,可是一阵巨大的心痛席卷了我,琼华的哭声在我耳边淡去了。
馥郁的花香熏着的甜美香味,是我最喜欢的百花香,绿珠断断续续地哭着,说着什么 …十四下…跪着……这都十几个时辰…的。我抖动了两下眼睫,费力地睁开,看见守在榻旁的绿珠和红香。
绿珠扑了过来,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着,打湿了丝绸被面,红香谨慎多了,她拿手帕按着眼睛,不让眼泪掉在我的脸上。我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传来纱布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