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了，尽管昨晚发生了那么捉摸不透的事，我依旧睡得……用了六个闹钟才叫醒。
刷牙洗脸，换上海魂衫和棉麻短裤，神清气爽出门去。
坐上早班地铁，好吧，一堵堵的人肉墙带来了充足的安全感，也依旧把我挤得跟个扭曲的跳高撑杆似的。
到公司附近，选了排队人流最少的一个早餐摊子，虽然这家做的包子就是——馒头象征性地捏两个褶。
第一个到达公司，开始了又一天的陪伴字母和数字的码农生活。
第二夜 · 关于 #盗梦的穿山甲爷爷#
一投入到工作中，就忘了时间，一晃到了九点，我依旧是独守公司的小夜灯。
背起电脑包，打算回家继续工作，走到地铁站才想起：我是不是得坐十点半那趟地铁。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我脑中闪了一瞬，昨天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呢？
再说，谁能拦得住我回家敲代码的脚步！
于是我随着疲惫的加班人群一起走到了站台，很快地铁刹在了我面前。
由于是始发站，我前边也没多少人，本想着快点走上去，捞一个座位。
结果却是，我连车厢的边也蹭不上去，好像身体被隔绝在了玻璃门外，而身后的人似没看见我一样，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正用着可爱的linux系统，突然被换成了windows 10，还正好卡在死机屏幕……
我除了无语问苍天以及在站台默默等待十点半的地铁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乎，我把电脑包垫在屁股底下，掏出ipad抵在膝盖上，玩起Human Resource Machine。
设置好算法指令，就只需看着资深员工蔡大妈搬箱子，不断进阶的同时忍受着经理的唠叨。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空了，这时手机振动起来，提醒我快到点了。
就在我刚刚好站到站台边上，地铁刹在了我面前，玻璃门打开。
我小心翼翼的把脚尖伸过去，嗯，现在可以进去了。
进去后我先是靠边站着，第一件事就是环顾车厢，看看这次会出现啥。
然而车厢里静悄悄的，似乎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生物了。
本来这才该是常态的，为什么我却觉得不正常呢？
我磨磨蹭蹭的，好一会儿，才坐下，但还没敢放松警惕，心想着一会不会出现个红衣小妹妹或者独眼婴儿吧，噫~
突然，觉得腿肚子凉凉的，那种感觉竟然爬了上来，就像是一双冰冷的小手摸着我的大腿。
在燥热的夏天，这本该是个降温消暑的好事情。
可这个姿势，这个触感，怎么就那么…… What the hell！！！
我猛地一个转身，差点把脚崴了，眼神直愣地瞅着，从座位板底下爬上来的……穿山甲？
我猜的，毕竟我只在动物世界里瞄过两眼。
这一身的盔甲，长长的尾巴，还有食蚁兽同款吻尖，应该就是，不过，为啥这货会在地铁里？
我有点懵，刚才一霎那的冲击在见到它真容的时候，已经消退了。
我在怀疑，是不是今天地铁上有个会隐身的家伙，一直潜伏着，等待整蛊我，而这只穿山甲，是他宠物吧？
不过，事实并不像我脑补的那样。
那穿山甲摆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虽说看起来并没啥气势也挺滑稽，长尾巴就坐在自己身下呢~
小爪搁在自己肚子上，一下下摸着，也不知多少下过去，它眼睛一瞪，跟我对视起来：“Hi，我是今天的乘客。”
这么有礼貌？乘客……那今天就是和它一起坐车咯。
我放下戒备心，坐到它对面，“Hi”。
气氛一时尬了起来，我没见过会说话的动物，更没有这种奇特的交流经验。说点啥呢？
“你，刚才在座位底下干嘛呢？”说完真是想淬自己一口，管得宽。
“睡觉……啊……啊，还是有点困。”目睹它像人类一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其实手短也没碰上），不得不说我还是感叹于自然的奇妙的。
“睡觉好，睡觉好……那你今天去哪呀？”
“回老家。”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穿山甲球身上，我硬是看出了一种憨态可掬。
“老家好，老家好，回去探亲吗？”
“我结束了人间的工作，可以回去长眠地下了。”
……这才是真的把天聊死了……极速地在素材库搜寻话题中……
“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个盗梦者。”他说完，我就直接跳到了电影《盗梦空间》，只不过小李子和眼前的穿山甲从造型上差了十万八千里。
见我流露出不解发懵的表情，“科科科”，他笑了笑接着说道：
“关于梦，人类有很多理解，有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也有说梦境是现实的投射。
其实后一种可以说是正确的，梦境是为了满足人的欲望而生的，人类总是将清醒的意识带入其中，让梦里得以实现某些不切实际的愿望。
但被裹进梦里的，更多是恶念，是对生活中令自己不满或者接受不了的事情的变相意淫。
梦，会将这种恶念无限放大，让人们如不受控制般去实现梦里发生的，甚至就在梦游中被恶念支配，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被老板责骂的员工会在第二天拿锤子敲了老板脑壳；受不良少年折磨的女孩会将自杀伪装成谋杀模样；被婴儿吵得睡不着的新爸爸会在梦中把孩子丢弃到荒郊野外……
不过，每个梦都是有缝隙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在缝隙中穿梭，用鳞片将他们的恶念吸除。这样，他们的恶念会被压制到正常的水平，也就不会轻易地去伤害他人或者自己了。”
“哇塞！”还可以这样！
“但，你要是吸了他们的恶念，你怎么办呀？”我冷静下来，疑惑道。
“我放屁，排出来呀，一个月吸的量够放一次屁的。不过现在人口越来越多了，我年纪大了也力不从心了，这不……鳞片都软了。”它指着自己的身体。
让我有些心疼，过去摸上了他的盔甲……还是扎手……
“你走了之后，人间怎么办啊？”
“小子，担心什么，”它一巴掌拍到了我的手上，“我的继任者已经来了，不然我哪能放心离开呀。”
“老一代也得给新一代让路，这样一代代的循环下去才是正道。我，也不过是跟着道走上一遭。”
难为穿山甲如此看得开，“你最后吸的恶念是什么样的？”我忽然很想听听它的故事，或者说了解它多一点。
“那是我两百岁生日那天，嘿嘿，也就是昨天晚上。
我正在一处地下室附近打盹呢，碰巧遇见了那孩子。
他整个人散发着异样的光，梦一扣套着一扣，我钻进去的时候像坐了趟漫长的螺旋滑梯，还一噔一噔的颠晃着。
进到梦里，我才得知他身上究竟怎么回事。
他叫秦风，我就用小风来称呼他吧。
小风是个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农村孩子，他姐姐出来打工后来没了音信。他辍学到外边找了三年，白天在工地打工或者四处送外卖，空闲时间都用来打听消息。
终于让他打听到姐姐在哪，原来她出来打工不久就被拐进了夜总会，活动受限联系不着他，她熬了很久，在半年前，被醉酒的客人活活掐死了。最后便是，贱命一条，无人追问。
这些都是他在送外卖的时候从夜总会里的坐台小姐那儿得知的，那女人在那儿待了好几年，看透了纸醉金迷里混着的乌烟瘴气，决定金盆洗手，这才和他说了这番话，临了了还劝他，别冲动，这世上什么不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对小风来说并不是这样，虽然他听到姐姐死了的噩耗之后半晌无声，但他是把无限的悔恨一圈圈地缠在了自己心上。
他后悔同意姐姐到大城市里，更后悔自己怎么那么放心，没有跟着一起来。
那是从小给他煮饭洗衣讲嫦娥故事的姐姐，是陪他捕蝉捞鱼捡柴火的姐姐。
这件事，就是一个死结，焊在了他身上。
他报警但没有人理会他，警察只会说没有证据不能抓人，但是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又到哪里去寻证据呢？
他从小隔间搬到了地下室，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去摸底，机缘巧合竟让他同时摸到了当初的人贩子和害了姐姐的凶手。
他开始跟踪他们，每天都想着如何杀死他们，又能将他们的罪公布于众。
白天不那么清晰的，到了晚上，在梦里，变得异常真实，好像那两个就在他旁边，他抬手就可以碰到。
捅刀子，外卖里下毒，高空泼硫酸，到他家里安炸弹……他在梦里实践过很多方法，只是他往往还没有清楚看到仇人下场，就醒过来了。
而我恰好在这个时机中遇到他，或许再晚一天，他会真的将这些可怕的梦付诸实践。
我发觉到他在梦里并没有享受着报复的快感，而是愈加深重地厌恶自己。
我旁观着他的梦，看到他最后杀掉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其实正是他自己。
一急之下，我吸走了他极为强烈的全部的恶念，这导致我到现在还撑着……
离开人间之前遇到他，也是和他有缘，我便送了他一件礼物，也可以说是推了他一把，往他曾经的梦想……”
穿山甲突然顿住了，我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卖关子等我问呢。
“他的梦想是什么？”
“大富翁……那是他姐姐从旧货摊上买来的，也是姐弟俩唯一的玩具。唉，不说游戏了，昨晚我减弱了他复仇的欲望，同时扭转了他念力的方向，让他先专注地琢磨发财。”
我且信你的Magic，可……让一个孩子一门心思研究发财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
“小风是个聪明孩子，别看人家比你小几岁，你信不信再过五年，他就能成为市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我信……”这不太可能吧，“你觉得他发财之后就不用报仇了？”
“傻小子”，他撅起一爪，拍到我腿上，“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没人听他的了。”
“真相不会走远，始终在那里等着他，等路上的阻碍少了，天，也就亮了。”
高人……高穿山甲，听得我恨不得对它竖起一个大拇指。
完了，我竟然从它身上看到了匡扶正义的情怀，还有点想哭，这可怎么办。
我低下头看着它，并没有如俗套情节发展的那样，它望着我眼神里透露着，没想到吧爷就是这样的伟大
它像是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半边身子还靠在我身上，我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呼吸声：科科
我就那么坐在它身旁，想着它跟我讲的秦风的故事，想着那些曾在梦中与恶念并肩的人们，幻想着它是怎样将人心的污黑擦去留下洁白……
想着想着，地铁提示快到站了，我将它挪到了座位上平放着，它依然没有醒。
但不知为什么，我竟听到他的声音传进耳朵：“谢谢你听老头子我唠叨了这么久，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告别了。能遇见你，我很开心，我将一片鳞甲放到了你的口袋里，它可以护心肺，挡一灾。不用不好意思，这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在，通过它你可以联系我那贪玩的远房侄子……”
地铁呜呜地地开走，导致我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元芳？弄啥嘞？
不过，我真的在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一块黑灰色的鳞甲，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挡一灾，按他们的说法，我都死过一次了，还能有什么灾？
我无奈笑笑，迎着迷朦月色往家走去。
写文查找资料时发现的，在这里恳请大家不要伤害野生动物：
“我从没有想过，第一次见到活的穿山甲会是这样。” | 科学人 | 果壳网 科技有意思 https://www.guokr.com/article/442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