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很久。
我脚着地的时候
世界失重。
刺客在屋顶上走。
夜色很静,城市的灯火已经阑珊,敲更的声音那头的里坊传来,穿过几层墙壁和屋顶,传在他的耳朵里已如城市逐渐熄灭的灯火。
夜行衣还是临行前母亲缝的那件,其实那晚他也未眠,面对墙壁盯着烛光使得有些恍惚的母亲的影子,想着不知道多久才会有又这样的日子依旧,离开就意味着或许再回不来,留下就意味着或许再难挣脱这样的牢笼枷锁。
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想心里越沉得慌。
一个飞身跳跃,有点走神的刺客蹭掉了屋脊的一小片碎瓦,底下的黄狗叫了起来,他趴下身,躲在背对院子的屋顶一侧。别家院子里的柿树长得很高了,枝丫已长到他的手边,手心能握住那么大的柿子长的蛮树都是。
没忍住他伸手握了握手边那颗,还是硬的,像是颗石头,母亲常捡了洗净压腌菜的那种,也是一样凉凉的。
大黄狗还在叫,他手下一紧,树梢那边的跳下去一只黑影,喵喵地叫了两声。
猫叫很安慰黄狗,屋里主人也吼了一声:“是猫,笨狗。”混沌的睡腔在阴暗中显得很嘹亮。
他继续猫着腰在屋顶上走。
也不是不害怕这样的生活,只是毫无道理的毫无选择,听说跑出这个里坊就能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听说下一个里坊生活会更加自由。只是每每向往,都好像是青天下的一个白白的梦。
也不是没有试过,白日里里坊的门开着,偷偷进去别的地方看看,走在陆地上和平常的视线一样高的时候总有种不安,不知道手的位置该和这个人一样还是和那个人一样。
只是现在在夜里,走在屋顶上仍然是各种不安,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下降。
看到坊墙了。
轻功是隔壁老王教的,学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用,老王常常会说:“希望你能实现我没实现的梦啊”,说完就会盯着远处发呆。只是当时也没有明白,走在这刀刃般的屋脊上猜想当时应该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
刺客又一个飞身跳上坊墙。
外面的街道已经没有了人烟。
下面是一个贩卖包子的铺子,如果踩点时没看错,夜里也没跑偏的话。
刺客飞身落在铺子的顶上,倒挂着拿起了一个残留的肉包。
敲更还没多久,肉包还有些许热气。
刺客翻身想跳下铺子。铺子木架杆上的一个木刺勾住了夜行衣的衣角,一个踉跄,在地上背滚了几圈,装上了对面的凉茶铺。
凉茶壶对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街道里。
而刺客的脑海里,只剩下儿时摔落门前树枝的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