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子
母亲节,我和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并不是刻意,每隔半个月,我都会记得和她说一说自己的近况,这个习惯从高中独自外在求学时就已经养成,只是电话的那头传过来的从好好学习,不要饿着自己,逐渐变成踏踏实实工作,多锻炼身体。
我静静的听妈妈讲着家里的稻谷长势如何,菜地里的蔬菜又被萤火虫咬烂了多少菜叶,母鸡最近又下了多少蛋。她慢慢地说着,我静静地听着,最后,我还是习惯性的问一句“老爸最近怎么样?”听到这个问题,她的语调和平常一样,欢快了许多,说“现在他每个月都要回来好几次,每次带回来很多菜都吃不完,我叫他少买点。”“他现在胖了很多,爬个楼梯都要喘气了,我叫他少吃点,老了还这么胖就就容易得病。”本来轻松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落。我轻轻地“嗯”了一声,脑海里的那几个字像是闪电穿过,“他老了”。
“他老了”,这个想法是第二次从我的思绪中闪过。去年大学毕业,经历过长时间的迷茫和徘徊,我最后放弃了其他的路,选择参加工作。来公司报道的那一天,彻夜难眠,索性早早便起床,拖着自己的行李往高铁站赶。到高铁站的路上会经过他上班的餐馆,凌晨四点就起床工作的他,赶在太阳刚刚升起时就已把事情做完。
我将行李放在一楼,顺着楼梯往下走,透过潮湿的空气敲他宿舍的门,没有人,我又往食堂的方向走过去。果然,远远地就听到了他的大嗓门发出的爽朗的笑声,我顺着笑声的方向喊了一声“爸爸”,听到他一声回应,就看到他正端着一大碗面走出来,满头大汗。他有些惊讶我的到来,还没等我说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他就已经再次跑进厨房去帮我下面了。
第一次吃到他下的香葱面,香,鲜,我美美地喝了一口面汤,夹了几撮面,而看他,又出了一身汗。我低声向他说到“我今天去公司报道”。他猛地抬起头,定睛看了我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嗦了一口面,一起一伏间,我看到了他脸上的皱纹如海浪般涌动,本就短而稀疏的头发现出一片银色,忽然间一道加法题出现在我的眼前,四十二加二十二。短暂的沉默,被他一声“那你赶快吃,好去赶高铁”打破,我“嗯”了一声,“我等下送你”,他又说到。
在去高铁站的路上,他对我说的一如既往是那些要多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的话。他从不担心我的学习和工作,就是一直担心我的身体。他的叮嘱,我都一一应着,没有其他多的话。送了一段路,我说“我自己去高铁站就好”。他停住了正要往前迈的脚,“好,那你要小心”,说着,手往口袋里面掏钱。我不愿意再拿他的钱,但最后我还是犟不过他。手里攥着钱,我转身拖着行李往前走,走了几步,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发现他还在原地望着我,我第一次向他挥手告别。他一愣,也抬起手,用力直了直腰,“在外面要多注意啊!”“好!”那时,红日初升,仍透着寒气的阳光将他的弓形的影子拖得很长。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朱自清的那段话“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眼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的眼泪快要流下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告别而真的想哭。
在那天的晨光下,我走向我人生的第一个工作岗位,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我怀揣着远大前程的希望,而我的希望则是他全部的希望。
昨天是父亲节,我没有像母亲节给妈妈打电话那样,在电话里向他说一声节日快乐,因为他不用手机。有人说,“今年的日环食遇上父亲节,就像他总是为我遮挡烈阳”,父亲总是每个孩子的英雄。
他从不惑之年到耳顺之年,换我从孩提到青年,在我见证过他人生中的这二十多年里,他从来都是一个平凡到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人,没有攒到过任何可向别人吹嘘的财富,更没有丝毫能为人称赞的功绩。他从没想过要成为英雄,他也从来没有成为过谁的英雄,他只如一头耕牛,在卖力地往前走,而他的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沉重的家。从无到有,我从嗷嗷待哺到自己去闯荡,我所拥有的一切是他用血与汗打拼出来的,他不是英雄,也不需要成为谁的英雄,他是我渐渐老去的爸爸,是需要我去努力反哺的亲人。
“爸爸,祝你节日快乐,我现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