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江南柳1)
明日才是月圆之夜。今夜月已圆。
一株孤梅,梅身半枯,古干诘屈,立于院中。
桃花都盛开了,孤梅才慢慢吐出新蕊。它太老了,老得都分不清季节。
郭阳站在树下,闻着暗香,数着天上的星星。月明的时候星星总是稀稀落落的。但有的星星在闪,有的星星在动,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数不尽天上的星。
一股轻微的风从背后拂来。轻的连柔弱的梅花都没晃动一下。一点也不像春夜里的风。
郭阳动了。身子猛地向前窜出,转身,出掌。
不是风,是人。
一个全身黑衣,面蒙黑巾的夜行人。
夜行人进,连出七掌。
郭阳未退,也未躲。他也进,也连出七掌。
双掌并未相接。也无内力激荡。他们似在舞。孤梅明月,两道人影婆娑而舞,身姿曼妙优雅,犹胜教坊中久经训练的舞女。
夜行人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反手拔刀。刀有古意,映月生寒。
郭阳也拔刀。刀身狭而短,更像是一只匕首。
双刀互接,声音清脆悦耳,竟有韵律之美。
打斗瞬间便停止。
夜行人收刀立定,道:“很好!若不出全力,我竟杀你不得!”
郭阳大口喘息着,声音却平平淡淡,道:“或许你出全力,也杀我不易!”
夜行人沉默,举步闻花。许久才道:“好!”不知赞的是梅花,还是郭阳的勇气?
郭阳刀仍在手,双目紧盯夜行人,一刻也不敢放松。
夜行人折下一段梅枝,枝上有梅花七朵,三朵半开,四朵含苞。“还是这花聪明,懂得等待。择机而绽,终有人赏。你说呢?”
郭阳不语。他不懂,抑或是装作不懂?
夜行人又开口:“那你再看看,这招如何?”手腕一抖,七朵梅花激射而出。虽是小小的花朵,郭阳却不敢接,斜身让过,将刀横在胸前,那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
细细的梅枝像条毒蛇,慢慢地刺向郭阳的咽喉。
速度并不快,招式也不奇,但却恰好绕过郭阳的短刀,令他无法格挡。
郭阳终于冒汗。梅枝离自己的咽喉已只差毫厘。身后已是院墙,再无可退。
夜行人终是没有刺下去,手一滑,梅枝抽在郭阳腿弯处。
郭阳双膝一软,不由跪倒。恭敬道:“谢师父教诲!”
夜行人竟是郭阳的师父!
既是师父,为何蒙面?有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夜行人问道:“这回明白了么?”
郭阳头不敢抬,道:“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夜行人指的是这精妙的一招,还是做人的道理?又或两者兼而有之?
夜行人示意郭阳起身,道:“你来此多久了?”
郭阳道:“五年三个月零七天。”
夜行人点头,道:“差不多了,应该用不了一年,你就可以练习最后一刀了。到那时,我的一切都会传给你。”
郭阳道:“徒儿不急。”
夜行人对徒儿的表态似乎很满意,微微点头,道:“那明日……”
郭阳道:“徒儿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尽力的。”
夜行人连喊两声“很好,很好”,身子倏地隐入黑暗当中,消失不见。
六朵梅花整齐地嵌在篱笆院墙上。郭阳一一将他们取了出来。又缓缓伸开右手,掌中花白萼绿,完花一朵。一树梅花,唯此独佳!郭阳摇头叹息道:“眼光不错,可惜不懂怜花。”口中呼一口气,那花打着转轻轻飘落。
(未完待续,见江南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