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说,大学是一场盛宴,那么,午夜电影院的道别就是这场盛宴结束的前奏,之后是一段又一段的告别,最后,茶烟尚绿,而人影茫茫。
在年级的毕业餐上,一百多个人加上十几位教授一起坐在大厅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来,兄弟,再来一杯。”郝连摇摇晃晃的拿着酒瓶往杯子里倒酒,许是喝多了,有大半的酒都洒到了桌子上。坐在他身旁的杨齐实在看不下去,把酒瓶拿了过去,自己的那杯倒得满满,郝连那杯却只倒了个小半。
郝连从杨齐手里接过酒杯,嘿嘿的一笑:“干杯!”
“砰!”
杨齐仰头一饮而尽。郝连看了看自己和杨齐的空酒杯,满意地拍了拍杨齐的肩膀,“果然是感情深,一口闷!哈哈!”
杨齐转着手中的杯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的说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情,你是与教国学的教授有仇吗?怎么刚进大学那会你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上他的课,想故意让他下不了台吗?”
“嗯?”郝连睁了睁微醺且半闭着的眼睛,抓着头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忽然一拍桌子道:“哦!你是说那次啊,没啊,我都不认识他怎么会跟他有仇呢。其实啊···”他四下望了望,没人注意他们,然后凑到杨齐耳边悄声说道:“其实啊,我就是临时有事想逃课而已,偏偏那篇文章以前闲来无事背过,当然,整本书我也只背得到包括那一篇的其中几篇而已,运气还真是好啊!哪知道下来你们就送个天才的称号给我。哎,你可别跟别人说呀···”
“噗嗤~”杨齐忍不住笑出了声,把头埋到桌子上的手臂里笑得一抽一抽的。透过眼角瞥见郝连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杨齐还在止不住地笑着,无意中却笑出了几滴泪落在手臂上。瞧,这事实怎么会这么好笑呢,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晚聚会散后,是杨齐把郝连半扶半背给弄回寝室的。当他把郝连从背上甩到床上的那一刻,杨齐觉得全身被压死的细胞都活了过来,临走前看到郝连还在床上咕嚷着他女朋友的名字,不禁吐了口唾沫:“真该叫你女朋友背你回来,好见识下你这痴情种!”
当时的大学毕业生还是由国家包分配,这就造成很多的大学情侣一毕业就意味着分手,因为天各一方的苦恋,还不如彼此好聚好散。
在离校的前几天,杨齐接到了白薇的信,晚上十一点约他到林子中见面。杨齐叹了口气,分手的那一天,终是来了。对于毕业分手,他一直闭口不提,因为他害怕那天来临,他也曾臆想过,自己有那个能力改变被分配,被迫分开的命运,可最后这一刻他才明白,对于早已分配好的命运,他只有被动接受的能力。
毕业前夕的林子比往常“热闹”得多,难分难舍的情侣四处散落着,从林子深处传来小提琴音,伤感的音符在每一片叶子上跳动。
杨齐和白薇选了一块人少的地方并肩坐着,久久间,两人都沉默无语。朦胧的月光照了下来,看着前面被黑夜笼罩着望不到边的树林,杨齐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他第一次写情书给白薇,那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写一张撕一张,总觉得不满意,写了整整一晚上。他第一次牵白薇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他第一次与白薇接吻,回到寝室后激动得失眠了······
“那天,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白薇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使杨齐瞬间从回忆中跳了出来,“你指着我,让我往下跳。这就是缘分吧,我到现在仍然很庆幸,庆幸那天爬上了寝室的大门。”白薇歪着头,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杨齐,一朵如莲般纯净的笑容在她清秀的脸庞上绽放开来。
白薇漆黑的眼珠清晰的映出微微掀起嘴角的杨齐,他像是有很多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却变成了一句:“我也很庆幸。”
杨齐的手臂轻轻揽过白薇,两人静静相拥,一动不动,好似要坐到天荒地老。
当天色渐亮,雾气将散时,白薇拿起身旁的行李箱,起身离开,渐渐地远离了杨齐的视线。她要去火车站乘回家的火车,但不要杨齐相送,杨齐也没有坚持。该道的别已道,又何必相送再添伤感呢?
望着白薇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杨齐闭上眼仰身躺在地上。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的声音,隐约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夜,月挂中天,电影正在放,郝连正在闹,他正看着白薇,白薇正好,也看着他。
“嘿!小伙!喜欢就进来买张碟吧。”店老板在门口招揽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杨齐的回忆。
杨齐摇摇头,歉然的一笑:“我上班赶时间呢,下次来买吧。”说完把手中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很快身影就混入了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