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明

文║简若朴【原创首发,禁止复制抄袭,违者必究】

长夜将明。摄影/简若朴

第一章  107路公交车

一个月前,冯江就盯上了那个女人。

公交车上每天都是人挤人,任凭冯江把嗓子都喊哑了,也依然挡不住疯狂的人群。

推推搡搡谁也不让谁,谁都不服谁,非得把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就连插进一只脚的缝隙都没有了,才骂骂咧咧地撤回去。

那天依然如此,眼瞅着车门就快要关不上了,车厢外还有几个人不死心,蹿跳着硬要挤上车。突然就听得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喧闹的人群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冯江举着票夹子一边喊着:“让一让,让一让……”一边从后面向前车厢挤过去。

原来,一名怀抱婴儿的中年妇女,被人群裹挟着撞到了车上的栏杆,看起来撞得不轻,等冯江赶到时,右眼已泛红了。

冯江边痛斥着周围的人群,边伸手去搀扶。没想到那妇女却躲开了冯江,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更用力地抱着婴儿,低着头从人缝中向后车厢挤了过去。

冯江愣愣地看着妇女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当第二天冯江又在车上看见那个女人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那个女人,捂着眼只顾低头向后车厢挤,低头的同时也露出后颈的一片皮肤,那么白皙细腻,被冯江尽收眼底。

冯江越过人群留意着那个女人,她依然还是抱着孩子,右眼四周淤青一片,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的,脸色黯淡无光呈青褐色,像是几天没洗脸的样子。

昨天一闪而过那片后颈的肤色,与眼前这位穿着打扮邋里邋遢,一副农村大婶形象的女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不禁让冯江疑虑丛生。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妇女有些别扭,莫非是刻意的伪装?

可不能小瞧了冯江,虽然售票员这份工作他才做了一年左右,并且还只是个不在编的临时工,却让他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要知道公交车上可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等俱全,简直就是当代社会的缩影。有花招层出不穷的骗子,有神出鬼没的扒手,有纹身的小混混,还有乔装打扮的便衣 Jing Cha……

时间长了看的事多了,冯江对自己观色识人的眼力也有了自信。这个妇女鬼鬼祟祟,不敢拿正眼瞧人,八成不是好人,不是骗子就是一个女贼。

于是冯江就盯上了她,每天都在挤来挤去的人潮中,留意着她的身影。但凡那个女人只要一出现,冯江就像神算子一样,立刻就能感应到。

一晃个把月就过去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冯江已否定了她是骗子的判断。

因为她上车以后从来不与人交谈,只是低头抱着孩子挤在人群里。这不是骗子惯用的方式,骗子只有通过与人攀谈套近乎,才能下套实施骗局。

虽然那个女人在车上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冯江的眼睛,可却依然没有看透,女人偷盗的犯案手法。

她肯定是个扒手无疑,冯江对此判断胸有成竹,并且还应该是个手法娴熟的惯犯,所以才一直都抓不到她的把柄。

第二章  冯江

我一直都生活在耻辱中。

我出生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所以也注定了我天生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从懂事的那天起,在旁人异常的眼光中,我才知道,原来我母亲是别人眼中的“精神病”,是人人都躲着走的“疯婆娘”。

而我就更是一个笑话了,从娘胎里出来时左手就是一个“肉呱嗒”,勉强称其为“左手”,是因为它还具备手的形状,却没有手指。

据我奶奶说,这都是因为我父亲酗酒,是个“酒疯子”,我这是酒精导致的残疾。

所以,从我记事起,围绕着我的都是疯子,不是今天父亲发“酒疯”,就是明天母亲发疯,或者两人同时发疯。我不恨他们,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遗传母亲的“精神病”呢?

我挺羡慕母亲的,她不觉得自己是“疯婆娘”,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嘲笑。母亲是“精神病”不假,可她很快乐也是真的。

在我差不多5岁那年,爸爸带我去医院做了手术,试图把“肉呱嗒”分成五个手指的形状,却不是很成功。只是把原来一个整体的“肉呱嗒”,变成了有分叉的“肉呱嗒”而已,看上去反而更狰狞、更惨不忍睹。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的右手是正常的,和周围人一样,干什么都不耽误,对生活基本上没影响。

我只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周围人却都拿我当怪物看待。从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讨厌学校,讨厌同学,讨厌学习,无比憎恨。

女同学看见我就惊恐失色,好像我是蚊蝇鼠蟑。男生,呵呵,就更不用提了,扔石子、吐口水,喊我“小疯子”这根本就不算事了。

经常被好几个人摁在课桌上动弹不得,单独把我的左手举起来,供人观摩,这已然成了同学们的娱乐项目。

我不想上学,那里的人都是魔鬼。每次父亲都拿腰带抽我,抽得我皮开肉绽、满地找牙,只能鼻青脸肿地跑到学校,继续被当做猴子一样供他人开心。

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炼狱,都是煎熬,勉勉强强读完了初中,就算被父亲打死,我的学习成绩也绝不可能考上高中。

父亲也只能作罢,托亲戚介绍我去建筑公司干杂工。

那里的人比起学校里的同学们,善良了许多。顶多在初次见面时,眼光会在我左手多停留片刻,却不会羞辱和嘲笑。

也有人会直接发问,却不是大惊小怪,而是能让人接受的正常语气,我也毫不避讳地告知原委。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与孩子的区别吧,我喜欢建筑工地,我喜欢当一个成年人。干了不到两年,公司老板不知道摊上了什么事,突然跑路了,公司解散了我也就失业了。

虽然在建筑公司的那两年,让我感受到了来自成年人世界的善意,不像恐惧学校那样恐惧社会。可却依然没有勇气,主动出去找工作,我不想接受外人异样的眼光和审视。

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看小说,在那些不同于我的世界中,寻找慰藉。这样混混沌沌的日子过了多半年,父亲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关系找门路,终于帮我找到了这份售票员的工作。

我喜欢这份工作,每天都人来人往乱哄哄的,谁也没有心思没有时间多看我一眼,更不会有人关注我的左手。

直到我发现了那位鬼鬼祟祟的妇女,我已经盯了她一个月了,却徒劳无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她也不是每天都乘坐107路公交车,大部分时候会隔一天坐一次,极少数时会接连两天来乘车,都是在江边站点下车,我已摸清了她乘车的规律。

于是我决定,在休班的时候,去蹲点跟踪她。

第三章  大兰子

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107路公交车上有一个奇怪的售票员,他习惯左手带一只劳保手套,最近他总是盯着我看。这路公交车我来来回回坐了快两年了,从来都没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售票员也是一年前才换的,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只是让他盯得心里发毛。我一直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老爹呢?

我担心如果告诉了老爹,他肯定会像疯子一样,又要歇斯底里地骂我,他会想当然地怪罪到我头上,认为是我不小心露了马脚。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万一真被揭穿了,那麻烦可就更大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拥有如此荒诞可怕的人生,这种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活,究竟哪天才能结束?难道我永远都不能过平常人的生活吗?

我不需要锦衣玉食,不要大富大贵,我只想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粗茶淡饭携手相依,平淡从容。

就连这么小小的梦想,在我十七岁那年也被无情地击碎了。那年临近中考时,老爹却不让我参加考试,说家里没钱,不能再供我上学了。

我听了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在我们老家能读到初中毕业的女娃子,还真不多见。

不上学也好,与村里人一起去南方打工,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生呢。

可命运却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它早就挖好了一个个的深渊,在你转弯的每一个拐角,等着你。

就在我辍学的那一年,老爹不但阻止我出去打工,还逼着我与哥哥成亲。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被人扔在路边的弃儿,是老爹把我捡回来的,他不是我亲爹,他是我的养父。

一直特别疼我,有好吃好喝的总会偷偷留给我的哥哥,并不是亲哥哥。他一直都知道,我长大后是要给他当婆娘的。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如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我一直都把他当亲哥哥的呀,他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嫁给自己的亲人呢?

那年我才十七岁,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结婚,这么快就踏上一眼看到头的人生。

可养父却不依不饶:“你以为花钱供你吃喝,供你上学是为了啥?不就是把你当儿媳妇才养你的吗?十七岁怎么了,咱村里十七岁的女子都当孩儿她娘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呢?如果老爹当年不把我捡回来,或许我的命早就没了。他们一家对我就像亲生的一样,哥哥也是最疼我的,如果我不顺从,那不就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吗?

在老家摆了酒席就算是成亲了,尽管我心里万般抗拒,可却没有丝毫反抗的理由和勇气。

成亲没几天,老爹便让我和哥哥随他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大城市,他说这里有钱可以赚,他一直都在这里做生意。

后来才知道老爹所谓的“生意”居然是丧良心的坏事,他和哥哥却都不以为然。就连曾经最疼我的哥哥也变了脸,与老爹一起骂我打我,逼着我帮他们一起做“生意”。

这一个月以来,被那个售票员盯得我天天做噩梦,每天都心惊胆战,总觉得日子到头了。

我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老爹,宁愿被打被骂,我也不能冒风险了。还没等我开口,老爹却喜滋滋地对我说:“大兰子,你可有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老爹莫名其妙的笑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果真,老爹拉开抽屉拿出来厚厚的一沓钞票,边在手上拍着边继续说:

“王老板你是见过的,人家可是大老板,有钱的很,啧啧啧。他看上你了,给了我一万块钱,让你去陪他玩几天。明天你做了那一单,就放你假了,你去陪王老板旅游去吧。”

王老板我确实见过,是一个贼眉鼠眼满脸横肉的老头儿,我当然也知道陪他去旅游的真正用意,这不就等于把我给卖了吗?

我恨得牙痒痒,从心里冒出一股凉意,我跑去各个房间看了个遍,都没看到我哥的身影。

老爹在我身后跟着说:“别找了,你哥出远门接生意去了,他也同意了。这可是一万块钱呐,我们得做多少单生意才能赚到啊,真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值钱。”

“我不信!我不信我哥能同意,我可是他的婆娘!”我只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幻想着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老爹却恶狠狠地说:“什么婆娘?当时你不是不愿意吗?你不还一直喊他哥吗?只是摆了酒席,又没扯结婚证,什么婆娘不婆娘的,还不是我说了算。只要有了钱,我儿子什么婆娘找不到,还非得找你吗?”

随即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声好气地说:“大兰子,你听话。不就出去玩几天嘛,又不是让你去跟他过日子,过几天回来就没事儿了哈。”

第四章  冯江与大兰子

冯江趁休班这天,穿了一件连帽的外套,套在头上遮住脸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与其他乘客一起,挤上了107路公交车。

他尾随着那个女人在江边站点下了车,江边更是人群涌动,有等着过江的乘客,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还有各种小商小贩……

一眨眼功夫,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就消失在人群中,渺无踪迹了。冯江顿时傻眼了,难道这“女贼”还有上天遁地的特异功能?

冯江不死心,酝酿了这么久的行动,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他沿着江边路往返数次,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冯江即将要放弃之时,那个“女贼”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了。只见她蹲在江边的台阶上,面朝江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

只有她一个人,怀里的孩子不见了,冯江站在距离“女贼”不远的地方,默默监视着。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一直都在哭,越哭越狠,后来把脸埋在胳膊里,只看见肩膀在剧烈起伏。

大兰子不想活了,她不但要被迫跟着老爹干违背良心的勾当,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今居然还把自己卖给了五十多岁的老头儿。

她一直都在给自己找理由,是老爹救了自己的命,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要知恩图报,不能做忤逆之事。可是却不曾想到,原来老爹从来没把自己当人看,自己只不过是他赚钱的工具。

大兰子在江边哭了好久,哭得已经没有了力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和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用力地擦拭自己的脸。

她要把每天出门前故意抹在脸上的煤灰,擦得一干二净,她要干净漂亮地,离开这个荒诞的人世间。

冯江眼看着那个女人突然站起来了,就在江边的台阶上。她不但站了起来,还把双臂向身体两侧打开,像翅膀那样上下忽闪着,作出飞翔的姿态。

冯江突然感觉这“女贼”今天的状态好像有问题,她这是要干嘛?难道……不可能吧!她难道要跳江?

先不管了,目前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把她从台阶上拽下来,不能再让她那么飞了,太危险了。

冯江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拦住了“女贼”的腿,双臂用力把她从台阶上抱了下来。

吓得大兰子面容失色,嚷嚷着:“你要干嘛,你是谁?”等双脚安全落地,她定睛一看,居然是107路公交车上的售票员。

而冯江在与大兰子相对而视之际,顿时也愣住了。这是谁?

这还是那位面色暗黄的中年妇女吗?尽管“女贼”的脸上还留有青一道黄一道,没有擦拭干净的印痕,但大体轮廓已看得清清楚楚。

这分明就是一位面若桃花的姑娘呀,冯江目测,此女子芳龄最多也就二十岁。这正值青春貌美好年华,干嘛非得去当个“贼”呢?

冯江指着大兰子的脸说:“我叫冯江,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伪装成那个样子?”

大兰子正迷糊着,这怎么半路跑出来一个程咬金?她怒目而视:“关你什么事?你跟踪我?你干嘛要救我?”

冯江一听,果真自己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女贼”真的是要打算跳江的。

他可不能再继续刺激她了,于是话题一转:“你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如人的生命大,这道理你不懂啊?”

大兰子把头转向另一边,表示不想听他说废话。

冯江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偷几个钱包嘛?只要去自首,痛改前非好好做人,过不了多久就放出来了,犯不着去死。”

就算大兰子满心悲愤,此刻听冯江这么一说,也实在忍不住“噗嗤”乐了:“谁偷钱包了?你才偷钱包呢?你全家都偷钱包。”

第五章  跟我走吧

冯江此时早已忘记了自己跟踪的目的,一心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打消她跳江的念头。他摘下左手的劳保手套,把自己从不敢示人的分叉“肉呱嗒”,主动暴露在了大兰子眼前。

冯江给大兰子讲自己的故事,自己天生残疾的左手,自己病态的心理,自己从小到大所遭受的耻辱。尽管冯江也知道,自己自卑甚至已经有些自闭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轻生。

“我们或许以前从来都没有快乐过,又或许以前犯过错,但只有继续活下去,才能有得到快乐的机会;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改正错误的新生活。”冯江讲得口干舌燥。

他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这一次他对大兰子说的话,已经大大超过了之前那么多年的总和。他从来也没有想象过,自己居然有勇气对着一个陌生人,展示自己最羞于见人的残疾。

大兰子听着听着又哭了起来,她并不是因为冯江的经历而哭,冯江的残疾和他所受的羞辱,比起大兰子自己的经历,那还算事吗?

她哭的是自己,她哭的是冯江的善良。原来这个奇怪的售票员,是一个纯良之人,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经历,他还会如此有耐心地帮助自己吗?

江边的风越来越大,不仅心冷人也越来越冷。

冯江非得坚持要送大兰子回家,他说:“只要让我遇上了,你今天就断了这个念头吧。你只要再想不开寻短见,我立刻就大声喊人,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女贼。”

回家?大兰子哪里还有家呢?过了今夜,明天她就要去陪那个王老板了,那她还不如去死!她扭头又望向江面 。

冯江看出了她的心思,他想了片刻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跟我走吧。”

坐在冯江小小的出租屋里,大兰子突然生出了好久不曾有过的安全感。自己对面前这个还略显稚嫩的小男生,毫无来由地产生了信任。

两人吃完泡面,面对面坐在唯一一张桌子的两端,大兰子决定向冯江和盘托出自己的故事。

冯江从头到尾都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女贼”,她做的事比贼更恶劣,更丧尽天良。她的养父和哥哥都是人贩子,她负责扮成中年大婶,运送婴儿到江边码头,那里有专人接送。

这种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继续了,幸亏今天遇到了冯江,否则她可能真傻乎乎地跳江了。

现在她的脑子才转过弯来,自己并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自己有腿有脚的,可以跑啊。等天亮了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去了。

大兰子的经历真是超乎了冯江的想象,他笑自己太愚蠢,怎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每天抱在怀里的婴儿呢?只一心想着等她行窃时,抓个现行。

大兰子能跑得了吗?她的养父能放过她吗?

冯江问:“你为什么不去投案自首,揭发他们的罪行?”大兰子面露惧色,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是我老爹把我养大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那你想过那些被拐卖孩子的父母吗?你养父的话真值得你相信吗?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也可能是被拐卖的吗?你不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冯江连珠炮似的发问,让大兰子心里突然一紧。

她有想过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她却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她真的相信自己是被遗弃的。

大兰子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养父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莫非自己当年也是被拐卖的孩子?

冯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坚定地说:“你不用再想三想四了,只有投案自首、检举揭发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是人贩子的帮凶,但你也是受害者,只有自首,你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如果你就这样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我不去报案,早晚有一天人贩子罪行暴露,还是一样会把你抓回来。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困意,大兰子看了一眼冯江坚毅认真的表情,又转头瞧向窗外,天色渐渐泛起微光,黝黑的天空已渐呈鱼肚白色,漫漫长夜就要快去了。

天就要亮了,一个崭新的黎明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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