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

农历十一月初八,是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极为普通、对我却极富意义并将跟随我一生的日子。一年一年的,我在每一个十一月初八里慢慢的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长成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

我原本以为在这个寒风冽冽的冬天里,金融危机的风暴肆意席卷,当周围的人都在为生计疲于奔忙,还有谁能够记得起来这个日子呢, 要不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老公提醒,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但当我在暖暖的午后的阳光里听到海燕的那一句“万寿无疆”,我那么爽朗的笑了。筱颖、飞灵都给我来了电话,筱颖连手机都说没电了。还有姐姐,最后居然给我来了一句”Happy Birthday”, 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很少听她说英语的,觉得好怪,呵呵。反正我好像整个晚上都在接受生日祝福一样的。这是她们给我的心的礼物,是最窝心的惦念和祝福,我感谢她们。

关于生日的记忆,脑海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这么几个片断。

小学五年级,那时候我好像突然对生日开始有知觉,开始意识到这是专属于我的日子,我会到学校门口的摊贩那里买一张我特别喜欢的明信片送给自己,然后在明信片的背面用生嫩的笔迹郑重地写上“十一岁生日留念或十二岁生日留念,于某某年农历十一月初八“字样。当时明信片五毛钱一张,在我看来,是很奢侈的事情。我记得我五年级的时候,给自己买的明信片, 那上面是一只米黄色的竹篓子里, 竹篓子旁边是三只金黄毛色的嬉闹玩耍的猫咪,我那时候特别迷恋猫咪,在摊贩那里,一眼就被这幅图吸引,后来连着到摊贩那里欣赏了好几天,终于在我过生日那天,在那一年的十一月初八狠心买下来了,作为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初一,我买过小虎队的明信片送给自己;

初三,第一次离家,到别的学校借读,班上同学都不认识我,我从原来学校的“明星式”人物成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借读生,第一次那么深刻地体会孤独,那年过生日,我给自己买了两根火腿肠(那时候火腿肠刚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爱吃,我记得是一块钱一根,我那时候一个星期零花钱也就花十几块钱,所以觉得两根火腿肠也算是盛宴了)我在学校门口的电话亭兴冲冲地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那时候家里也是刚装的电话,我记得装部电话花了3000块大洋,还请电信局的人好吃好喝了一顿),他们当时第一句话就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晚上在家里吃的面。”在电话的那头,爸妈的声音是那么那么充满疼爱,尤其是爸爸,我似乎第一次觉得爸爸那么疼惜不在他们身边的我,任由我撒娇,顺着我高兴而高兴,那种温暖的感觉足以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下子懂得父母之爱,那一年的生日,虽然只是一通短短几分钟的公用电话的时间,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却记得那么牢,也许就是因为它关乎温暖、关乎爱。

高三,因为高考,空气里都有紧张的味道。那年生日,我得了一个四十八的数学试卷,我那时候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老师报我名字和分数的时候,似乎都为这样一个分数感到难为情,轻轻地带过去了。在生日的那天,这个戏剧性的分数让我难堪, 我记得我当天还特地写了一篇题为<<于贫瘠的土地上看出绿色的希望>>用以激励自己。后来宿舍都快熄灯的时候,我收到一张纸条,那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写了许多话,满是安慰与鼓励。那是焱鑫同学写给我的,多么心细。那年生日,尴尬的分数不是我的生日礼物,真挚的同窗情谊才是上天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大学第二年,我恋爱了。他给我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手套,我记得是一副黑色的手套,边缘是橙黄色镶嵌,那时候没有特别喜欢,但是觉得是他用心买的,欣欣然接受。再一年,他花了一个月生活费的近三分之二给我买了一件黄色的羽绒服,好像更接近于橙色,我因为一直觉得羽绒服把人穿得像球,所以一直都没穿过羽绒服,因此那件羽绒服就荣登了我第一件羽绒服之位,穿上羽绒服,我才觉得原来羽绒服真的是很暖和的,有那么两回,坐在教室中间,一坐前排的同学回头瞥见我,都说我那小脸看起来好像卡通人物里女孩似的,我那时心里那叫一个美哟。再有一年,过生日,晚上10:45分,还有一刻钟宿舍就要熄灯,他陪我在学生食堂下了碗面条,我兴冲冲,很满足,很开心,后来他还送了我一双筷子,我本来觉得筷子很稀松平常,可是他说筷子的是用竹子做的,组成一双筷子的两根可能来自不同的两根竹子,这两根竹子可能来自不同的不同的竹林,不管竹林距离多远,总之最后走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双。我喜欢这样的想象,筷子也因此很受我喜欢,它是浪漫而实在的东西。大学的生日开始有了甜蜜的味道。

工作第二年,恰逢与同事生日相近,遂同天庆贺,很多同事参加了,记得在徐家汇的张生记吃了饭,后来在莘庄的自由港引吭高歌,最后一首大家一起唱得是《明天会更好》,那时同事大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更像是一种延续的大学生活,那样的歌声包含了多少美好的憧憬,暗藏了多少用青春赌明天的勇气。

二零零六年,那一年冬月初八,在合租屋内,当我推开房门,我看不到他,我只看到了一簇冷艳芬芳的蓝色妖姬被用手慢慢伸到我面前,原来他躲在门后,为我准备的还有精美的摩丝蛋糕,水果的颜色新鲜欲滴,印象中这是我生日第一次拥有这么精美的蛋糕了, 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拮据,他是陪我吃长寿面的,就算充裕的时候,拿老爸老妈的钱奢侈总是罪过的。但是我们毕业了,虽然还不怎么好,我们住在简陋的合租房里,但是起码是自己养活自己了。那一年的生日让我感动,让我感动得不是芬芳的玫瑰,不是昂贵的摩丝蛋糕, 而是那份心意,回想起来,那是我记忆中最美的一次生日,虽然不是在优雅的餐厅,没有轻柔的音乐,只是在我们的房间,在合租房里,合租房虽然条件简陋,可是被我收拾得也整洁雅致,筱颖、飞灵在我身边,那是多么开心的夜晚啊,我是那么骄傲、那么幸福,身边有我的爱人,有亲密无间的好友,感谢我生命中的际遇,让其实是艰难清贫的岁月因为惺惺相惜的友情、因为懂得爱而变成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二零零八,又是一个农历十一月初八,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整整度过了二十八个年头了,虽然青春迟暮,我从容面对,因为这个生日于我又多了一层意义,这一年过生日,我已是为人妻了,在这个生日之前的几个月,我与他扎扎实实地成了一双筷子,我给自己的祝福是希望在未来的人生路途上,凭借智慧、努力和勇气,让这双筷子夹到的都是幸福的味道,直到白发苍苍。

如今明信片已退出历史舞台,纵然有,我也早已没有买明信片的冲动了,不经意地回首,发现生命中各种爱交织起来的图画其实是再美不过的明信片。

谨以此篇献给我二十八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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