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黔城小白
校尉左手牵着着马,右手把长戟扛在肩上,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他的脚步很沉重,穿着铁制札甲的胸膛正上下起伏,甲片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锈迹。
校尉和他的骑队刚刚结束了一场急行军,在接到斥候报信后,他便带领着骑队快马加鞭的疾行了近五十里,他们已经在草原上寻觅了数十天,只为了寻找敌人防守空虚的后方大本营。
而他的身旁,有数十位骑兵打马经过,那是他的前锋斥候,是体力最好的骑士,配有着最优秀的战马。
很快那些骑士便没了背影。
校尉清楚,水和干粮已经快耗尽了,战马也快到了极限,好在苍天护佑着他们,前方不远便是他们的目标,虽然校尉不曾亲眼看到,但他相信自己的部下,同时自己的自觉也告诉自己,错不了。
校尉的战马身上除了骑具,就再无其他,但战马还是剧烈的呼吸着,周围也尽是其他战马的鼻息声,显然这次疾行,对战马体力消耗很大。
所有的装备都在校尉身上,他手里拿着长戟,腰间挎着钢刀,刀柄的末端有一个很显眼的圆环,背上还背着粮袋、水袋和盐巴。校尉沉默的前行着,汗水从他铁盔下的头顶析出,打湿了他的鬓角,流过他浓密的眉毛,再顺着脸颊流下,经过了杂乱的胡须,再在下巴汇成一滴。
他眼神坚毅,直望前方,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汗水,相反汗水让他觉得很舒服,毕竟多日来的奔波使得他英俊的脸庞早已蒙上一层盐霜,铁甲下的战衣也显露着一丝丝的盐白,并发出阵阵的酸臭味。
大约走了近一里路以后,远方的那道矮矮的丘陵后,有一道炊烟映入眼帘,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校尉停下了脚步,他的胸膛早已平息,手边的马儿也早已呼吸平稳。校尉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那里是他的军队。
身后的骑队身着红色的战衣,穿着青黑色的铁甲,同他们的校尉一样,背着自己的装备,牵着自己的马。并且他们在这一里路的修养过程中早已默契的排成了四个纵列,每个纵列之间相隔大约两个马身,从远方看去,就是四排整齐移动的木桩,他们沉默着,酝酿着一阵狂风。
望着身后的这一幕,校尉露出了开心的笑,他笑的如此阳光,和刚刚严肃的他相比仿佛是两个人。
校尉很年轻,比他的大部分士兵还要年轻,准确的说他才过了十八岁不久,但十八岁的他,已经是一名嫖姚校尉,统领着自己的骑队,那是从整个朝廷骑兵中抽出的八百精锐,他们来寻匈奴人的巢。
此刻他没有想起皇帝对他的厚爱,也没有担忧回去之后舅舅的责骂,他只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离那座山丘越来越近,校尉从背上取下了水袋,打开塞子,喝了一口,这水也带着酸臭味。然后取下粮袋,抓起一把,开始喂马,校尉自己是不喜欢吃这个干硬的玩意儿的,可是肉干早就吃完了,不过嘛,很快就有新鲜的肉可以吃了,还有酒呢,想到这些,校尉又笑了,依旧那么阳光,看不到任何的苦涩。
他的骑士们也在重复着他的动作,喂食,喂水,喂盐巴。
随着第一个空带着落地,其他的骑士也在逐渐丢弃抓空了的粮袋,喝完了的水袋,以及一切不必要的东西。
上马!
随着校尉的这一声洪亮的令下,随着他爬上了自己的战马。
当骑士与战马结合后,他们就成为了一道锋刃。
骑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连铁甲的摩擦声都错落有致。然后他们拉起了缰绳,夹紧马腹,中间的斜提着长枪,两边的单抓着骑弓。
战马开始整齐的行进,偶尔有几头反应慢的露出屁股,快的露出了马头,但很快恢复整齐。
战马们踏着小步向着山丘行进,很快抵达山丘之下。
在整齐的骑队开始跃上山丘时,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跳动的黑点,黑点迅速靠近,放大。那是和他们一样装束的骑士,是先前出发的斥候,他们提前抵达这里,而且他们少了几人,有的人刀还没有归鞘,上面的鲜血还泛着光。
斥候解决掉了敌人的游哨。
掉以轻心的敌人显然还没反映过来,这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校尉第一个跃马翻过了山丘,然后看到了山丘的这边,是一个缓坡,而沿着缓坡直到一里外,有一汪蓝色的湖,蓝的如此澄澈,像校尉在皇宫里看到的蓝宝石,可以倒映出心灵。
湖的边上是一串串的毡房,四周的草地上有着玩乐的孩子,妇人,还有骑马游弋的士兵,校尉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目光便牢牢锁定了另一处,一个十分显眼的圆毡房,顶上挂着校尉熟悉的敌人的王旗,校尉心里肯定那是匈奴的王帐。
随着校尉继续策马前行,坡下的部分人看到了他,离他不远的孩童更是停下寻找草丛里的蚂蚱,开始打量着他这个奇怪的人。
校尉拍了拍战马的脖子,放松了自己的双腿,战马也就此停下,校尉把长戟杵在草地上,摸了摸扎手的下巴,搓掉不少盐霜与泥土的混合物,同时他心里在快速的计算着坡下的人马、自己到王帐的距离以及骑兵冲锋的时间。
当那个孩童打算不再理会他这个怪人,继续找自己的蚂蚱时,一抹黄色突然从怪人身后的坡下出现,然后很快露出完整的形状,原来是一杆旗,和王帐上的旗很像,不过上面的字儿不认识,孩童如此想着。
孩童不知道,那是汉军的军旗,黄色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汉”字。
魁梧的扛旗前锋来到了校尉身旁停下,之后坡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篱笆,由骑兵构成的篱笆,足有两百个木桩那么多。
孩童慌了,然后转身就跑,跑着跑着就哭了。
坡下更多的人也看的到了这条“篱笆”,有些游弋的匈奴骑兵也反映过来了,正在大呼小叫的召集同伴,他们三三两两的向山坡上跑来。
四条整齐的“篱笆”横在缓坡顶上,他们缓缓的开始向坡下移动。
校尉挺直了腰板,拿起了草地里的长戟,之后便是整齐的叮当声,那是骑士们长戟摩擦铁刀和铁甲的声音,也是死亡来临的前奏。
校尉深吸了一口气,他很紧张,也很兴奋,他的手有些抖。但当他端起了长戟,指向前方的敌人,他的手便稳如磐石,心也开始平静。
伴随着校尉快速的呼吸,他的身体开始分泌肾上腺素,心跳开始加快,体温也在上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杀!
这是校尉的声音,洪亮中带着些许兴奋的颤。
杀~
杀~
这是无数的声音,整齐而有力,振的校尉耳朵有些轰鸣。
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了铁与血的气息,开始发出不安嘶吼,四肢开始刨地。远处的草原上,一只又一只曾埋头吃草的牛羊被惊起,然后开始四散奔跑。
骑兵们开始打马小跑,然后他们弯腰,夹紧了身下的战马,拿紧了手里的长戟,放松了手里的缰绳,目光直视不远的前方。
坡下更多的匈奴士兵开始向山上冲来,孩童与妇女乱作了一团。
一只高空的雄鹰感受到了身下的不安,向着下方望去,四排整齐的骑兵已经形成了以校尉为中心的,类似于剑尖的锋线。锋线两端的骑兵已经提前狂奔,在以快于校尉的速度向前扩散,形成了一个倒置的驼峰的阵型,同时他们的手里的弓已经开了弦搭上了箭。
马蹄击打着大地,如同战鼓擂起。
一声声战马的嘶鸣响起后,两翼的骑射部队中不断响起了咻咻的离弦声,从坡下冲来的数十位匈奴骑兵应声而倒。
在他们尚有气息的身体才刚刚接触地面时,校尉和他的骑兵如狂风般吹了过去,然后他们的身体便在马蹄之下与泥土混为了一团。
侧翼的骑射们继续射出第二波、第三波夺命的羽箭,然后便快速离开冲锋的主线,向着两边集结而去。
校尉用力夹紧了战马,战马默契的开始加速,在刚刚才有如擂鼓的马蹄声瞬间便成了暴雨雷鸣。
四条冲锋的骑兵线在这雷鸣声中冲进了匈奴的大营。
匆匆集结在一起的匈奴骑兵才开始打马向前,便迎面未来的狂风吹散,像狂风吹过麦田那般,倒的整整齐齐。不知多少人的胸膛被长戟贯穿,不知多少人被踏进了泥土里,变成了红色的泥。
四波冲锋很快过去,幸存的匈奴骑兵们不愧为草原的狼,他们很快展现训练有素的一面,迅速调转马头,聚集在一起,准备冲向再次掉头冲来的汉军。
然后,未等他们集结完毕,随后左右两侧的骑兵已经杀至,铁刀直接砍飞了他们的手臂和头颅。
是那波早先完成骑射后的骑兵们,他们在两侧重新集结后,收好了弓箭,拔出了一米多长的刀,马不停蹄的砍向了这群刚刚被狂风吹过,已经被吹折了一大半的匈奴们。
而此时,校尉带领的骑兵们也只有一半再次调转马头,前来收割这已经彻底崩溃的匈奴们,其余的已经和校尉杀向了防守空虚的王帐。
草地上的嘶吼的冲杀渐渐没了,战马也慢慢安分起来,剩下的只有伤者的呻吟,被砍下头颅者临死的绝望哀求,铁刀砍在脖子上的入肉声,还有成为俘虏的妇孺们的哭泣。
太阳要落下山的时候,校尉终于有了空闲,他看了一眼西边,残阳如血。
早先洁白的毡房上染着血,蓝色的泉变了色,汉军士兵的铁甲上染着血,砍缺了口的刀上也是血。
校尉牵起马,背起了装备,手里拿着一块半生的牛肉,开始向着来的地方走起,顺便边走便嚼自己想了许久的肉。
身后的骑兵们不再是整齐的队形,他们十人左右结为一对,大多数人都是骑着一匹马,后面牵着着一匹马,自己的马背上捆着自己砍下的脑袋,身后的马背上有的是受伤的兄弟,有的是战死的兄弟,有是的缴获的物资。
骑队中间驱赶着牛羊,还有些投降的人。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校尉看着不远的坡顶上,那里有三三两两的骑兵,是所剩不多的斥候,又看到了半坡上,没有遭到重大损失的骑射部队正列队迅游在校尉的两侧,在保护自己那些行进中的疲惫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