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村庄,仿佛休眠了一冬的困兽,总是蠢蠢欲动。远远看去,河面上笼着了一层嫩嫩的鹅黄,密密的柳条拂着水面,急急地吮吸着清亮的河水,好赶紧把那枝节上的小小的一粒粒的芽儿胀开。
“小夹子,去把你爸叫来,这写得都是什么玩意儿,让你写我的爸爸,你看你都写了什么?”李老师两腿岔开,双手在腿上拍的啪啪响,头上那几簇分布不均的头发也跟着不停前后左右飘动。手里的几张磨得发软的纸张估计就是刚发了一个月的作文本。哎!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还骂人呢?小夹子很是疑惑。
“小子,你在哪儿躲着呢?”坏了,老爹怎么来了,难道是刘双妮那个小妮子告了黑状。你不就被老师夸了几句,有什么得瑟的。你讲的那人是你爸吗?
“呦,老师,对不起了,是不是这狗东西又惹事了?“
”正好,你来了,这个你自己看看吧!"
夹子爸接过那几张勉强还连在一起的纸张,凑到眼前。只见上面写着:
我的爸爸
我从来不叫爸爸,只有女孩子才这么叫。我叫他老爹。
我老爹黑壮黑壮的,像连环画里的熊瞎子,但老爹不瞎。你说他不瞎吧,那为嘛妈总说他瞎呢?一早上就能听到老妈不耐烦地喊,你瞎呀,那裤子不挂在柜头哪!你瞎呀?没看见那脚丫子都把袜子顶破啦!你瞎呀?去年王大哥随了我们的礼,人家这回小子考上县里高中,你不知道随回去啊!
明明一骂我,那两大眼珠子瞪得像铃铛,怎么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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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子趁着老爹埋头一个字一个字认的时候,往门口偷偷挪了两步,心里盘算着,等会要是老爹一抬手,就从他大膀子下窜过去,动作要快。
就在他又悄咪咪地想垫着脚尖再挪两步的时候,黑壮的汉子抬头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夹子,随即大巴掌直拍地夹子冲头就要往门外扑去。“小子,就说嘛,我哪里瞎了,昨还瞧见丁婶的鸡窝遭狗掏洞了,要不是我给堵上,早鸡毛都不剩。”
这回轮到李老师不可思议地瞅着这爷俩。
“我说的是瞎不瞎的事儿吗?”
“我没瞎啊!”
李老师回来摇晃着脑袋,头顶上的荒草都快断根了。
“你看看人家刘双妮怎么写的!”李老师递过一本平平整整还包着书角的本子,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刘双妮。
我的爸爸
一件永远干净整洁的衬衣,一副亮晶晶的眼镜,衬衣口袋里别着一支崭新的钢笔,这就是我的爸爸,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要把自己的眼镜和钢笔擦得一尘不染。
我的爸爸是村里的会计,他的书桌上永远摊着大大小小的格子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我认识每一个数字,但他们奇奇怪怪地堆在一行行格子里,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有趣的?不然为什么爸爸都面对他们都不厌烦呢?
爸爸说,既然村里的乡亲们信任自己,把村里的账交给自己做,那就要一分都不能差。
会计就是抄写数字的吗?虽然我不懂,但看到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看到爸爸,都点头微笑问好:“刘会计,忙呢?”“刘会计,谢啦!" 我还是非常骄傲的,我长大了也要做会计。
“双妮姑娘这写得倒是很实在!但我家夹子写的也是实话。”
李老师摆摆手:“算了,算了,赶紧带夹子走吧!”
“好咧,李老师,明天不开课,我来把那几扇窗户加个木条,都快散了。”
“谢啦!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