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围一片火海，林曦觉得已经不能呼吸了，手足无力，便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就在她闭上眼的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林曦怔怔地看着他，熟悉又陌生。

男人俯身将她抱起，转身就往外走。

林曦偷偷将双手缠在男人脖子上，额头贴在男人心口，快乐忍不住从心底里开出了花。

男人浑然不觉，从火海中抱着她走出来，恍若天神。

场景一转，二人已经到了河边。

男人放下林曦，就往河里走。

林曦一惊，挣扎着起身，“等等我——”

男人一直走，不曾回头。

林曦忍不住哭出声，“别走，你别走。”

河面渐渐起了雾，越来越浓，不过眨眼间就淹没了男人的身影。

“别走——”

林曦一个惊醒，等看到室内熟悉的陈设，才反应过来是做梦。

三月的清晨还有些凉，林曦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显示六点零八分，但林曦也不打算再睡了， 今天约了早上十点的采访，还是得提前过去。

想到这里，林曦起身去洗澡，洗完之后拿浴巾裹着推开衣帽间，恹恹地掀了掀，挑了件缎面人鱼姬衬衫和醋酸暖姜黄半身裙出来。换完衣服又去化妆整理头发，等一切收拾完成已经八点钟了，又挑了双三厘米黑色尖头绒面小猫跟出来。

出门在外，美貌不能打折扣。

八点十五，林曦开车往一七七艺术园区赶去。一七七艺术园区可以说是一个艺术群落，聚集着许多画廊、艺术家工作室、当代艺术机构等等。这一次是当代艺术家徐鸣时隔近10年再次在京城办画展，声势很大，算得上艺术圈的大事件。林曦这次，就是冲着独家采访去的。

正常情况下是半个钟头的路程，今天的交通状况还算良好，47分钟就到了园区。

早上九点多的一七七，就像雨后乍破的春笋，热闹生气但不吵吵嚷嚷。零零散散的行人手里托着面包咖啡，好一些西餐厅和咖啡店都开张了。林曦将车停好，去了家常去的ACE CAFF。

咖啡店刚刚开门，里面人不多，只有两个人在临窗的位置等餐。林曦进去要了份卡布奇诺、凯撒色拉配法棍面包，刚刚点完餐，林曦的老板就打来电话。

“到哪了？”

“到一七七了。”

“好，我晚点到。跟徐老师约好了吗？”

“约好了，十点在展厅等他。”

“行，好好聊。争取再出个爆款。”

“老板，你这样说，我有压力。”        “哈哈，有压力才有动力，我看好你。”

“我努力！不过徐老师是个很有经历的人，写出来的故事应该会很好看。”

“哈哈有方向了？有方向就行。”

林曦的老板叫王又东，原来是一家拍卖行的副总经理，之后跳出来做艺术媒体，好为人师、想法多变、脾气暴躁。

都说他不算是一个好老板，但对林曦一直很不错。也或许是因为林曦一直很能干。

吃过早餐，刚过九点半。

林曦拎着包就往画廊走去，展厅已经收拾妥当，展览部的负责人带着几个小姑娘在检查细节。林曦走上前去，拿出媒体证说在这里等徐鸣老师。

负责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让她自己先看看展览。

展览借用了明代王夫之“揽碎古今巨细，入其兴会”，取名为“兴会”，意为把最遥远的古今中外组合在一起相互参照。

距离十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徐鸣到了。

林曦那时候正在一幅《无间月》的作品面前驻足，画面分为上下两部分，暗夜的黑与深海的蓝在无边际的远方交汇，一轮满月在半空忽明忽灭，整个画面中间似漂浮也似矗立着三个球状物，表面斑驳、伤痕累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曦低低问一声，“你说，它们会沉下去吗？或者，它们还会再继续漂浮多久？”

“可能只有时间知道答案。”沉默一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林曦转过身来，来人五十岁年纪，一身灰色长衫、黑色长裤，头戴一顶黑色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眼睛沉稳又犀利。是徐鸣。

“徐老师早。”

徐鸣一愣，笑道，“你是林曦？”

林曦点点头，笑道，“您本人和您的作品带给我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觉。”

徐鸣有了好奇心，“怎么？”

林曦看了看徐鸣，转身又看向墙上的绘画，“您的作品充满了矛盾与悖论，带着强烈的想要冲破一切的力量，像嬉皮士、也像披头士，这种力量是向外的；但您本人给我一种上古岩穴上士的感觉，静水深流，更多的力量还藏在您的身体里。”

徐鸣笑得眼角起了褶子，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他。他问道：“吃早饭了吗？去喝杯咖啡？”

“好啊，我请您。”

徐鸣转身朝外走去，“一直听王总说他有一名得力干将，今天一见，果然是了不得。”

林曦笑道，“您过奖了，主要我们老板信任，我也得讲真话、干实事、求实效不是。”

徐鸣哈哈大笑。

上午的采访十分顺利，结束后徐鸣去和一些藏家去聊天，林曦则同参展的观众以及徐鸣介绍的一些学者聊天。

下午时候，王又东来了之后看了林曦一眼，看她一个接一个地聊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去二楼和一些藏家喝茶去了。中间他微信喊了林曦一次，但林曦发现底下能聊得人实在太多，去二楼更累，当作没看到的略过去了。

一直都下午五点，徐鸣一大半的作品都售了出去。一群人开始准备去吃晚餐，林曦正要溜掉，她老板这回直接喊住她，“小林，一会儿一块去吃饭。”

起了个大早，站了几乎一天，林曦现在只想踢掉自己三厘米的鞋子，然后平躺在床上，睡觉。

“老板，我就不去了吧。”林曦悄悄凑过去，低声道。

王又东直接问：“采访了几个，都访完了吗？”

林曦点点头：“六个学者，够用了。”

王又东道：“有两个藏家没过来，直接去餐厅，一会儿饭桌上可以继续聊聊。”说完，人就直接走了。

林曦咬牙，看着还有几个女主管一起，最后还是跟在后面去了。

吃饭的一共二十多个人，分了两桌，到了之后，王又东喊林曦坐里面一桌。林曦忍不住面色一僵，里面那桌基本已经坐满了男人。旁边星辰拍卖行的现当代艺术总经理齐薇笑道：“王总，让曦曦跟我们几个女孩子坐一起呗，难得有机会碰上。”

林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坐在了她旁边。

酒过三巡，专属于酒桌上的吹牛逼活动就开始了。旁边一对小夫妻当先就说要回去，林曦紧跟着也对王又东说要回了。

王又东点点头，“早些回去休息。”

林曦从餐厅出来，呕得要死，一口气开车回了家。刚停好车出来，就看到旁边车位也出来一个人。

开始林曦没怎么注意，小猫跟哒哒哒地往前走，心里火气也蹭蹭地冒。一直到林曦当先进了电梯，转过身来面对梯外那个人。

一瞬间，林曦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呆住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