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某小区不远的一家小菜馆，玉秀望着橱窗外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逐渐增多，约好苏欣到这家菜馆吃饭，下班时间早过了还不见踪影，不由得心紧缩起来。

就在她喝了n杯茶水时，苏欣终于姗姗来迟。

哎呀，让你久等了，这句意料中的话没在耳边响，玉秀惊讶地看着背光而坐的苏欣，给她倒了一杯茶。

苏欣神态有点局促，双手揉搓着水杯，欲言又止。玉秀不由得好笑，嗔怪道：“怎么了这是？谁勾你魂了？”说着端起茶杯，准备喝完就让服务员上菜。

“我，我想离家出走.....”苏欣忸怩半天终于开口。

“噗！”一口茶水直接喷到苏欣脸上，玉秀呛得不住咳嗽，“咳咳，你、你、咳咳，你咋不上天呢！”

“我哥又怎么你了？半截腿埋进土里的人了，还闹腾，说说看，这次为的啥，我找他算账去！”

“不，这次不一样了，我、我终于想明白一些事了。”苏欣咬着嘴唇眼神无比坚定。

玉秀看着她，你继续说。

苏欣神色暗淡，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玉秀打眼一看，书名《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爱你》。

“作者是一位脑瘫女人，是我喜欢的女诗人。”苏欣肃然的样子令玉秀哑然。

灯光暗影里的苏欣浑身散发出一种超然气息，是挣脱开困住自己牢笼的自信，一切针对她所有的不公平，都将成为烟云消散，而她会用俯视的姿态审视遇到的每一个人。

玉秀跟苏欣是初中同学，两人初中毕业后在一个乡镇服装厂相遇，随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苏欣离家远，中午带着饭盒，里面一个玉米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是她常年的午饭。而玉秀的家离厂很近，路程只用五分钟，所以中午有时就会带着苏欣回家打打牙祭。这样一来二往，苏欣跟他大哥好上了，最后成了她的嫂子。

成了姑嫂，两人的关系仍然如同闺蜜，玉秀的老公是个河南兵，转业后就在娘家村落了户。

玉秀的妈妈很喜欢苏欣这个勤劳孝顺的媳妇，大儿子在县城机械厂上班，家里还有五六亩庄稼要摆弄，她看苏欣劳累就帮着带孩子，做点家务，玉秀爹就帮着干一些庄稼地里男人干的活。

玉秀大哥对家里的活一概不做，按时上下班使他养成好逸恶劳的坏习惯。早上掐着点起床、上厕所、洗漱，吃饭，剩下的时间正好赶到单位，晚上下班，坐在炕上看电视等着苏欣饭菜上桌，孩子哭闹还显得不耐烦。休假日大哥宁肯出门玩麻将，也不在家待着，家，只是大哥吃饭睡觉的场所。

而苏欣每天都是早起把地里的杂草锄了个遍，再回到家做早饭。

多年后，玉秀看着变得泼辣能干的苏欣，不由得感叹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生生把一个温婉柔顺的女人，变成一个对着他哥满口脏话不脸红的婆娘。

说起满口脏话骂人这事，苏欣满不在乎地说，脏话出口心情舒畅，尤其是对你哥这样的算盘珠子，不厉声呵斥他，根本指使不动。玉秀笑笑，两口子谁不嫌弃谁啊，当做闲话说给老公听，她老公也只是笑笑。

玉秀特意叮嘱她妈，不要责怪嫂子，都是你儿子不争气惹来的，如果不小心听见媳妇骂你儿子的娘，全当没听见，要不就拿着笤帚疙瘩抽你儿子。她娘点头认为有道理。

果然几天后他哥因为熬了一个通宵麻将，第二天犯困不想上班，苏欣第一次在公婆面前对丈夫亮起小爪子，逼着她哥去上班，说，不上班想在家睡觉，没门！她娘果断操起笤帚把儿子从炕上打起来。事后还对玉秀说，也不知道你哥到了单位困不困觉。玉秀对她娘翻了个白眼，你管他呢。

玉秀的老公开长途大货车，一年里很少时间在家，她跟嫂子苏欣时常在一起聊天成了习惯，苏欣也愿意把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给玉秀。玉秀有时对大哥特别羡慕，大哥，你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要惜福啊。他哥憨憨一笑，不为所动。

玉秀老是觉得他哥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早晚要惹事，果然，苏欣的思想因为一本诗集起了变化。大哥未来幸福生活堪忧，就想怎么劝这个要远飞的女人。

“孩子都这么大了，能消停消停么？”玉秀不敢想象没有苏欣的日子大哥怎么生活。

“我闹腾了么？”苏欣挑了一筷子辣子鸡肉，吃得心满意足。

“秀，结婚前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辣椒，就连青椒都不愿吃，我受不了辣也不喜欢青椒的青气。”玉秀挑着一块红辣椒，眼睛红红地说道：

“你哥无辣不欢。天知道第一次炒辣椒我造的什么罪呀，眼泪鼻涕一齐流，剧烈的咳嗽只换来你哥一声假惺惺地问候，就为这假的东西，我丢掉了自己的喜好，顺和他的癖好，慢慢地很多事情都以你哥为中心，围绕他决定取舍，他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觉得他才是一家之主理所当然。昨晚上我刚回家，就问我他的车工证书和买车所有的证件，我一时忘记放在那里，就满屋子翻箱倒柜找。我因忙找这些东西，喊他把饭热热。他坐在沙发上不动，还恶狠狠地骂我。我在厢房的柜子里找到所有的东西，朝他狠狠摔在地上......”

“这么多年，我哥啥脾气你不了解？”对大哥的大男子主义臭脾气，玉秀也受不了，幸亏自家男人体贴，不然，她也许早就离婚了。

“正因为了解，我才决定离家一段时间散散心。”

一听只是离家散心，玉秀提着的心重新回到肚子里，不是离婚就好。

“说来好笑，我活得竟不如一个身有残疾的人。”苏欣含着泪一扬脖子喝下杯子里的酒。

“我们很多人活得都不如她。”玉秀深有感触地说。突然有所感悟：外面的世界也许会很精彩，出门走走也好。

“要不，咱俩一起？”

苏欣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呀，好呀！我正愁着没有伴儿呢。”

两人随即敲定出发日期。商议好，走之前跟家里的老人打声招呼，以免胡思乱想；再微信询问在外地工作的孩子们，确定好行程路线。

两个女人在半个月后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在一个下午，坐着动车迎着绚烂晚霞直奔远方。没有告诉男人归期是何时，只说玩够了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