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

从前有个灵狐族,长居于漠北幽灵谷。传闻幽灵谷风景秀美,谷内遍布奇珍异宝。灵狐族族人容貌倾城,歌声能惑人心智,牵引魂魄,喝其血能解释百毒治愈百病,食其心脏能延年益寿。

人人都愿长生。中原大地从江湖武林到皇族世家皆重金悬赏狐族族人,引得诸多中原道士、商人长途跋涉赶往西域。有人埋骨黄沙,有人疯癫而回。经年久远,别说捉住灵狐族人,见过灵狐族人而又神志清醒的人少之又少。灵狐族逐渐变成一个传说。

故事一:一夕欢梦醒

楔子一:报恩

幽灵谷中,岁月更迭,四季美景岁岁不同,每一处景致确又是难得的美轮美奂。

空谷中传来百鸟鸣啼,能够隐隐听到悠悠的丝竹琴声和曼妙的歌声。山林中稀薄的雾气袅袅蒸腾,让人不知这是人间,还是仙境。

凉亭里,一个白发的貌美妇人怒气满面,抬手掌掴一名跪着的美丽女子“我是你师父,也是我们灵狐族的族长,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人类善于利用和欺骗,追求的只有富贵和权力,哪有真情?”

美丽的女子轻轻抹去唇上的血迹,声音仍是倔强“怎么会没有?之前的周状元就待我极好,从不视我为异类,反待我为挚友呢。听说他的后人生活的并不好,我此去也仅是为了报恩,并无其他。”

白发妇人摇头“若要报恩,赠与他后人黄金珠宝可好,为何非要以身回报?”

美丽女子不屑“黄金珠宝有何可贵,我们谷内到处都是。人间总说真情难得,那必是至尊至宝之物。”

“世间百态,人心最是善变。人间如周状元般至情至性之人极少。”白发妇人仍旧劝说。

“周状元的后人心性必不会差”,美丽女子很是坚持。

白发妇人盯着下跪的女子,长叹一声“罢了,你去吧。切记不可杀人,违背了天道。”

闻言,女子欣喜“谢师父成全”,说完,竟急匆匆地奔向谷外。

白发妇人轻抚着自己胸前的白发,看着徒儿远去的背影,“命不可转也”。


第一章:相遇


扬州二月,初春料峭,尚未融化完的薄雪依稀附在光秃的树干,错落点缀于新发的嫩芽上。地上的雪倒是融化完了,一滩滩泥泞上印着野猫的爪痕。寒风吹过,隐隐传来乌鸦叫声,雾茫茫也隐去了那点春绿。

这是一幢破旧的茅草房,残破的窗户纸也挡不住这寒风几许。屋内一张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污秽桌子上摆了一个发了霉的馒头和一个斑驳的烛台,微弱的烛光随吹进来的寒风摇曳欲灭。

一个衣着破旧的弱冠青年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一手扶着一个发髻散乱头发半白的中年妇人,一手将一个药碗放到妇人唇边,低声“母亲,该吃药了”。

那妇人面容带着久病后的苍白,眉头微皱,眼眸轻轻抬起,浑浊的眼瞳透露不出几缕生机“靖云,这次你又拿了什么去换药?”       

那青年人面色苍白,一双凤眼难掩局促,冻得的发紫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我不去京城科考了,留在家里做个庄稼汉。”青年人怯怯的看了一眼妇人,又低低的说声“或者过几年也办个学堂做个夫子也不错。”

妇人一把推开青年人,因怒气浑浊的眼瞳透出缕缕血丝,苍白纤细的手发颤的指着青年人,呼吸急喘“你拿进京赶考的盘缠买药了?!你现在只是一个举人,有什么用?官老爷们一根手指也能捏死你。我们周家祖上可是出过状元的,谁能料到现在。。。”女人气急攻心,竟没了气息,直直地倒了下去。

青年人大惊,声声呼唤母亲,无人应答。

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似牵魂引魄,声声呜咽。不多时青年人仿佛被歌声吸引,缓缓闭上眼睛,似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名白衣女子进来。她二八年华,姿色艳绝,牛乳般的肌肤,黛眉如远山,蝴蝶般的长睫下是一双秋水剪瞳,映射着阳光的点点光辉,秀挺的鼻子,配着一张樱桃色的唇。

白衣女子仔细打量了歪倒在床下的青年。青年亦是一副好相貌,清瘦的轮廓,长眉凤眸,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淡薄的唇。喃喃的说了一句“你是周公子的后人,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环顾了四周,屋子角落有一个炉子,上面温着一个黑色的药壶。破旧的朽木缺角板凳下,有几只干瘦的老鼠爬过。屋内的药味和霉味掺杂。

女子轻叹“若非在一群道士剑下救我,周家必不会沦落至此。”

白衣女子捡起地上的碗,从药炉上重新倒了半碗药,抽出发簪划破手腕,黑红的血流入药中。她伸手探了探中年女人的脉搏,已有心跳,后扶起中年女人将药缓缓喂入。中年女人呼吸渐渐平缓。

不知是否因失了血的缘故,白衣女子脸色更白了几分。她伏下身来,伸手对着男子额头轻弹了一下。青年男子悠悠转醒,看到如玉容颜,倒抽了一口气“我难道也死了,你是仙人?”

白衣女子愣了一瞬,展颜一笑,怕是万花齐放也不如此刻笑容夺目,夕阳余晖也失了光彩,“我叫小梦,周公子,我做你妻子可好?”

靖云更呆了“我不是死了,竟是在做梦。”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从破旧的农家小院传出很远。


第二章:良缘


小小的村庄,东边张家上午丢了一头猪,这事儿下午就能传到西边王家。这个月周家的破落小院里每天都挤满了人,都听说周老太不光病好了,还为儿子新娶了一位漂亮娘子。这位娘子姓李,祖籍在关外漠北。

听说这位娘子是早年周状元在外施恩过的一家商贾的后人。她几经辗转,无意中遇到了恩人之后,一见倾心,喜结连理。

周家老太太被喜气一冲,没吃几服药,病也好了。有见过世面的李老员外偶然瞧过周家儿媳,顿时惊为天人,说是比知府老爷新纳的第十房小妾还漂亮十倍。那十姨太可是艳贯江南的花魁。

于是周家有绝色佳人的消息,流传更广。

其实,周老太心里对这个儿媳妇并不太满意,认为儿子如果科举高中之后,必定能娶个官家小姐,助力儿子仕途。商贾之后,有辱斯文。

可村里的大娘们却都说,是儿子冲喜换回了她的一条老命,且颇有身份的李老员外也惊诧自家儿媳的美貌。这般想想,周老太顿时觉得,就像在屁股上画了眉毛,好大的面子啊。于是乎,周老太心态平复了很多。

儿子娶妻之后依旧苦读不倦,媳妇也每天辛勤操持家务。以往嫌弃自家穷困的邻舍也露出了欣羡的目光。

周老太越过越舒心,每天早起上山砍柴,中午驾牛耕田竟也不觉得累,身体看着比壮小伙还好。

当然了,伴随着身体好,精气神更佳。按照村头李大娘的话说,周老太现在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昂首阔步,竟比自家公鸡还神气,仿佛脚下有一文钱也不会低头去捡,必须把钱踢回家。

周家的小日子也算是越来越和谐。

从河边洗衣回来,小梦把一大盆衣服放在地上,又拿出其中一件还在滴水的白色中衣,怯生生的说“娘,我把相公的衣服洗破了一个洞。”

正在烧火做饭的周老太,一把将中衣夺了过去,看到手肘关节处破了一个洞,张口训斥,“你怎么做人媳妇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初靖云就该同意娶王大牛家的妹子,那姑娘可是能干着呢。”

正在书桌旁写字的靖云立马起身出来,看着低头不语的小梦,那双被河水浸红的手扭在了一起,故意装作惊讶道“哎呀,娘子今天洗了那么多衣服啊。以前娘生病的时候,这些脏衣服,我不知道要洗多久。”

周老太瞥了一眼大盆里像小山一样的衣服,舒服了很多,“一个小洞罢了,你晚上缝补一下。中衣穿在里面也不打紧。”扭过头又去灶台继续烧火。

小梦俏皮的对着靖云吐了吐舌头,靖云也难得的对小梦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小梦冰冷的小手牵过来握在手里来回搓着取暖。

静谧的村庄,偶有屋檐上的炊烟袅袅升起。

以往周老太身体不好,家务琐事无暇打理,家里亲戚也不甚待见周家。周老太也最是厌烦走亲戚。可是近日情况有所不同,周老太神清气爽,又有漂亮的儿媳在家里辛勤操持。周老太自然也愿意走亲访友,顺便炫耀一下。这不,周老太一早又去拜访一家快要出了五服的亲戚。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在书桌上,靖云双手捧着书站在窗前,凝眉思索着书中内容,一会儿眉头又疏解开来,似有顿悟,急忙拿起笔蘸着墨在书上勾写了几笔。

“相公,我好像又把灶台的火弄灭了”小梦有点沮丧,嫩豆腐一般的细白脸上有几抹烟灰。

靖云放下书,微笑的跨出门去,抬手用衣袖将小梦脸上的烟灰一点点擦拭干净,“我家娘子出阁前怕是没做过这些粗活吧。这么漂亮的女儿,想来岳丈定是百般呵护,仔细宠爱。”又微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让娘子受苦了。”

“才没有受苦呢”小梦连连摆手,“能每天看到你,为你做些洗衣、做饭这些小事,我已然觉得很是幸福了”一双明眸因为满满的笑意,略弯弯成了月牙状。

靖云忽然发现小梦细白手指上被烫出了点点红印子,立马将小梦的手拉了过来,满是心疼“哎呀,烧到手指”,边说边将唇凑了过去,细细舔舐那点点红印,“下次还是由我来做饭吧。”

小梦咯咯笑起来“那可不行。娘最近刚看我顺眼了一些,而且她的病刚好,可不能再生气了。”伸出食指轻点靖云的额头“而且啊,我发现洗衣、做饭、裁剪衣裳这些家务是世间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可不能剥夺我的生活乐趣。”

靖云心下了然,感动非常,伸手将小梦抱在怀里,在光洁额头上印下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忽然又想到,“娘的病也是好的蹊跷,之前好多大夫都说不行了。而且我之前明明记得,娘好像没有了。。”

“许是我们周家祖先庇佑呢”小梦将头在靖云的脖颈边蹭了蹭。

“定是祖先庇佑,母亲的病好了,还得了小梦这样好的妻子,竟像梦一样。”靖云也用下巴蹭了蹭小梦光洁的额头,片刻后又轻握拳头“小梦,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定不辜负于你。”

小梦在靖云怀里微笑。


第三章:登高

近日,周老太走亲访友的热情只增不减,去了临县三表叔家,已经三天了,尚未回来。

小梦和靖云倒是难得的耳边清净,很是适应。

屋外阳光明媚,暖风徐徐。靖云想着小梦初来此地,却一直在家辛苦劳务,便觉得有些惭愧。于是靖云简单收拾一下,想带着小梦去爬自己经常去的玉峰山。小梦自然非常欣喜。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自觉已经在田间小路上走了很远。

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个黝黑高壮的农家青年,他一手牵着牛,一手放在额前打了个凉棚,挡住刺眼的阳光。这正是周老太之前提过的王大牛。

王大牛看着面前两个俊秀的身影,很是刺眼,口中衔着的一根麦秸秆也吐了出来,“哎呦,这不是周举人嘛,怎么读书人也来农田干活?”

王大牛想到自家妹子因为靖云娶了别人,已经哭了一个月了,本就黒圆的脸都小了一圈。他又看了看美的像仙人一样的小梦,心里更是塞得满满的,“谁不知道你们周家是我们村里最穷的,这次是不是又出去典当东西?你家还有值钱的货嘛?”

靖云也不生气“大牛哥放牛回来了,我带我家娘子四处转转。”

王大牛觉得女人都是瞎眼了不成,周靖云除了长得白净且认识几个字没什么优点,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从小就打不过自己。

王大牛一直觉得妹妹二丫又大又圆的脑袋里一定是装满了牛粪,不然怎么非要逼着爹娘,倒贴好多嫁妆也要嫁给这样的人家。

王大牛牵着牛路过两人的时候,故意用脚绊了一下靖云。靖云没留神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小梦及时地扶住了他。

王大牛斜睨了一眼靖云,很是看不上,觉得不光二丫脑子里是牛粪,漂亮女人的脑子里估计也是这些东西。王大牛摇了摇头,牵着牛大摇大摆的走了。

“相公,要不要我去揍他?”

“哈哈哈哈。。。”靖云大笑不止,捏了捏小梦细细的手腕,看着气鼓鼓的小脸,“这就要揍人的话,小梦,你要把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打一遍。没关系啦,大牛哥也是因为妹妹心情不好。”

小梦了然“她妹妹就是娘总提起的二丫啊,说二丫很能干活,还说你要娶了她能得很多嫁妆。”小梦低下头,有些不开心。

靖云不禁莞尔,摸了摸鼻子“其实,二丫和大牛长得很像。”

小梦望了望大牛壮硕的背影,又想了想大牛圆盘一样又黑又大的脸,轻咳了一声,装作一本正经的问道“后来为什么没有成呢?”

“娘其实也看不上二丫,又见我很不乐意”靖云看大牛已经走远,悄声说“后来听说,二丫虽然能干活,但吃的更多,而且每顿必须要有肉。娘立马就回绝了王家”

小梦咯咯笑了一会儿,又想到“我虽然吃的少,干得多。你娶我时,娘好像也不乐意。”

“你不一样”,靖云牵着小梦的手慢慢的走,回想自己对母亲的坚持,“小梦是我心仪之人。”

等到二人爬至山顶,已是夕阳余晖。两人静静依偎着坐着,看着山下小小的村庄,一陇陇农田,放学回家的学童,扛着锄头的庄稼汉。

靖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一直朝着那边走过去,就能到京城,我家曾住在那里。我以后也会住在那里。”

山风习习。小梦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暗淡。随后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件衣服,献宝一样“相公你看,我给你新做的衣裳,你来试试。”

靖云看着衣服上不怎么缜密的针脚,笑着穿上,一只袖子将将到手腕上面,一只袖子却超过手掌很多。

小梦看着靖云身上怪异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很好笑,“嗯,相公两只胳膊不一样长呢。怪不得总听学堂的夫子夸你天赋异禀,没想到连身材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靖云闻言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娘子夸奖,明天还要劳烦娘子按照我这天赋异禀的身材,再将衣服改一改。”

小梦红着脸“这些事情我之前没做过。可是我学东西很快的,之后会做好的。”又有些倔强,“可是我唱歌很好听,我唱给你听啊。”

歌声轻柔,像空谷百灵轻啼,像林间溪水潺潺,像风吹竹林簌簌,像大漠羌笛悠悠。。。

无数萤火虫围绕在两人身边。

靖云听痴了,天上仙乐也不过如此。。

良久,靖云抚摸小梦的头顶,“小梦,我必用这世间极富极贵,回报于你今日之歌。”


第四章:冲突


一天靖云去市集买书,精挑了几本书籍付钱后走出书屋。

忽然一只胖手挡住了去路。靖云抬眼一看,一个肥胖的身躯竟然挡住了大半边门。来人正是县太爷的独子高勇,后面还跟着一个提鸟笼的小厮和几个家丁。

高勇斜睨着靖云,本就不大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压的更小了,“周靖云,我请你去醉仙楼喝酒如何?”

靖云一拱手“多谢高公子盛情,在下家中还有要事,改天我做东邀请高公子一叙,如何?”

高勇轻蚩了一声,“切,还你请我?谁不知你家穷酸?”脸又凑近了些“不过,都听说你新娶了一个貌美小娘子,比花魁还要美。这样吧,我出一百两银子,你将你家小娘子让与我,做我的五姨太如何?”

靖云怒火中烧,几欲握拳打向这张肥脸,按耐了一番“高公子怕是问错人了。我妻乃我心中无价之宝,岂可轻言买卖?!告辞!”

“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信不信我直接将小娘子抢了去?!”高勇胖手一挥,“给我打!”

几个家丁将靖云团团围住一顿拳打脚踢。靖云几个躲闪,终究力所不及,左手手腕和手指被掰的骨节直响。

这时一群道士路过。其中一名青衣老道疾步走来,众人只见老道的拂尘甩了几下,也没看清老道如何出手,只见几个家丁都摔倒在地。老道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打颤的白胖公子。

高勇抱着自己的大圆脑袋,边跑边说“算你小子今天走运,老子这次先放你一马”由于跑的急,壮硕屁股还碰倒了几个叫卖的小摊。

靖云自是对这道士百般感谢。老道也仅是觉得举手之劳,并无多言。

老道注视着靖云远走的背影。身后一个小道士,喃喃自语“师父说这个县城有些隐隐的妖气,可我们都转了好几天了,并未发现异常啊。”

靖云拖着受伤的左手回到家中。周老太和小梦一阵忙活上药,折腾了半天。靖云倒不以为意,安慰两人,右手完好,不妨碍看书写字。

靖云看着坐在床上缝补衣服的妻子,昏黄的烛光为美人的侧颜敷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恍然有种依然是梦的错觉。小梦看着又在发呆的丈夫,不禁莞尔“相公,还要看书吗?还是现在要休息?”

“还是再看会吧”靖云微笑着望着小梦,片刻后又把目光收回在手中的书上。

“听说之前县衙的师爷都夸过相公的文章,这次必能高中。还是身体要紧,早些歇息吧”

靖云看了看貌美的妻子,轻叹“若是遇到你之前,我想歇也就歇了。可是遇到了你,你太好,太美。”

他走过去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将小梦低头缝衣时滑落的碎发掖到耳后“我怕自己太弱,不能护你周全,别人会伤到你。”

小梦秋水剪瞳里凝起了水雾,握着丈夫的右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没人伤得了我”。忽然又想到“村头李大娘说,你在市集遇到了县太爷的独子高勇,还起了冲突。这是为何?”

靖云俊脸霜寒,眼眸凝冰。那个猪脑肥肠的高家公子竟然要拿一百两银子换小梦去做他的小妾,被拒不成,竟然放言要强抢。幸好遇到了几个青山来的道士,将其制止住。

靖云抬眼看到妻子还在等自己回复,强颜笑道“文章见解不同而已,小事。”

小梦似有了悟,放下衣服,环手抱住靖云,低低道“真的没人伤的了我。”

烛光中相依偎的一双剪影,竟让人想起岁月静好。。。


第五章:进京


这些天沸沸扬扬传的最多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县太爷家的高公子被人从四姨太被窝里劫走了。一天后有人发现,仅穿了一条大花裤衩的高公子被挂在乱坟岗的一个树枝上。

白胖的圆脸被揍肿了,更大了一圈,成了一个黑脸胖子,身上白花花的肉皮上也被打的青红斑斑,再配上高公子一阵阵嚎叫,那情景仿佛是一头受惊的大花猪挂在枝头,场面很是壮观。

高公子很是受了惊吓,逢人就说遇到漂亮女鬼了。可鉴于高公子以往拈花惹草的狼藉声名,大家一致觉得是仇家蓄意报复。

相较而言,另一件事受人关注度更广。

秋闱科考在即,各家书生都在为进京赶考积极准备各式物件。县太爷也知自己儿子正经事儿不行,纨绔事儿门清,但总归就这一个儿子,且就当有枣没枣搂一耙,也积极催促儿子准备进京赶考事宜。

高公子许是真吓怕了,别人备考准备书籍细软,他召集了数十道士,跟随进京。

靖云也打点妥当,不放心貌美妻子在家,坚持带小梦进京。为此,周老太还生了好一场闷气,一是觉得带老婆赶考就像正堂屋里挂兽皮——不像话(画)啊;更是觉得媳妇一走,家里家外的家务农活都要自己干,虽说自己身体倍棒,可也想闲着啊。

怎奈儿子大了不由娘,靖云和小梦没安抚周老太几天,也就晃晃悠悠走了。为此,周老太公鸡般昂扬的脖颈矮了几分。

一行两个月,终于到了京城。靖云将小梦安置在了临时租赁的一个小茅草屋里。

靖云在进京路上结交的一位知府公子陆天。陆公子家世显赫,父亲为湖州知府,而爷爷却是当朝宰相陆钦,伯父是本次秋闱科考的主考官。

陆天倒不居高自傲,又很有才学。两人一见如故,互引为知己。靖云也由陆公子引荐,一同住进了相府备考。

小梦带上锥帽,在街上走走逛逛,回想上一次来京已是几十年前,细细品味这街道市井的纷繁变化。

忽然一辆疾驰的马车迎面驶来,行人纷纷躲避。一个拿着糖画的四五岁的小孩被吓呆了,直愣愣站在路中央,眼见着马蹄马上就要践踏过去。

小梦不及他想,指风弹向马头,轻掠过去一把抱住小孩躲在一旁。快马像受到重击一样,马头歪向一边,竟难以站住。

马车内一声女子受惊的尖叫,随后传来咬牙训斥“养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马车都驾不好。”

马夫慌忙从马车跳下来,抬手一鞭打向小梦“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村妇,可知这是陆相家的马车?惊扰了小姐,你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小梦本不欲多事,觉得凡人的一鞭也无关痛痒,也就护着孩子生挨一鞭,只是锥帽被扫落在地。

马蹄过处烟尘尚未落地,而在迷蒙烟尘中是一方倾城的绝美面容。周围一片抽气声,马夫也看呆了,忘记了再打一鞭。

同时傻愣住的还有天天街边斗鸡捉鸟,且已恢复成白胖的高公子,本就不大的眼睛睁开了一些,嘴微张,要不是嘴唇够厚,口水怕要流出来了。

小梦拾起锥帽,将孩子推至一边,疾步走出人群。

高公子背后的一个青衣老道握剑的手紧了紧,想向前追去,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低声在高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这时,高公子的嘴巴却是张的更大。


第六章:福兮祸兮

陆相府中往来的皆是当朝权贵门阀,每天拜访之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陆天二人来府当天,陆相就与靖云交谈过一次,也看过靖云的几篇文章,深深觉得相比自家孙儿,靖云毕竟经历颇多,行为缜密,言辞机谨,文道见解也更为老练深刻,很是惜才。

为了让孙儿安心读书,陆相将陆天安置在家宅后院的书房中。靖云也随之一起住在后院的客房内,心下也明白相爷的一番用意。在日常的文章切磋中,靖云措辞得当的对陆天的治世文道也多加提点。陆天也深觉受益良多。二人情谊渐笃。

一天靖云思索着文章,无意间走进了一座花园,一汪湖水上漂浮着大片碧绿的荷叶,中间又错落着几朵粉色的荷花。微风吹过,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靖云想,若是小梦此时也能看到此景该是多好啊。

“没用的东西!茶水这么热,想烫死我吗?”女子严厉的训斥,伴随着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来人,把这个小蹄子掌嘴二十!”

靖云惊诧,沿着小路走了几步,看到凉亭中一个年岁大约刚及笄的华服女子,一手摸着微微嘟起的小嘴,一手捏着手绢放在石桌上。地上散落一片破碎的瓷器。那女子面容本也算是一个娇俏美人,只是满脸怒容拉低了几分颜色。

小侍女跪在这堆破碎的瓷器旁边,正被一个粗壮的婆子左右开弓,打的双颊肿红,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小侍女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疼痛的声音,怕再次惹恼了主人。

华服女子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耳边竟听不到其他声音,手绢被风吹走也并未察觉。

一个青葱的身影立在柳树旁边,墨黑的头发被一根玉簪束至头顶,露出刀刻般清瘦白皙的轮廓,长眉如墨画,凤眸似星辰,一张薄唇欲说还休。华服女子看着他,在这玉人的相映衬下,顿时觉得他身边的嫩柳与背后的绿池的颜色都暗淡了几分。

靖云觉得被女子这般直视终究不妥,微低下头,拱手“在下周靖云,由陆天公子引荐,现客居相府,叨扰之处还请小姐见谅。”拱手又后退了两步,原路走了出去。

华服女子呆呆的看着那抹身影,竟忘记喊住他,告诉他自己是谁。

晚间一个小丫鬟告知靖云,说是陆相得了一副字画,邀请他去书房一起品鉴。靖云自是梳洗一番,恭谨地跟着丫鬟来到书房外,却听到一番争吵传来。

“阿雪莫要胡闹,周公子可是已有妻室的人,虽祖上也曾身居高位,现在却毫无根基”相爷隐含怒气。

“爷爷不也夸他文章好,行事机敏,比自家的几个孙儿还要稳妥老练嘛”女子语气不甘,“有妻室又如何,休了便是了,赏那妇人几两银子倒也无妨。”

“亏你还是我们陆家唯一嫡出姑娘,怎可说出此等悖逆之言?”

“我听天哥哥也赞赏周公子为人中龙凤,说有他助力,陆氏一族便可长兴。且爷爷有意将周公子归入门下弟子,弟子哪有孙婿姻亲更能拉拢他”女子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说得好像人家周公子已然愿意娶你一样。”

“他又不傻,有了陆家做支撑,且不说有益于他本次秋闱科考,之后仕途也不可同日而语”女子十分笃定。

相爷停了一会儿,缓缓道出“是这个道理,天下学子何其多,有才学的亦是不少。普通学子怕是终生见面于御前的机会都没有。仕途上若想登高走远,哪离得开世家贵族的强力扶持。”

屋内随后无言。片刻后,一个小厮跑过来,躬身说道“相爷说,今夜已深,不便叨扰公子休息,改日再请公子前来品鉴书画。”

靖云一夜辗转难眠,小梦的绝美容颜和相爷的话不停交织混杂。次日,靖云布满血丝的双眼环视周围,觉得相府的哪一处都别扭不堪,遂抬腿出了相府。

靖云走到一个小摊前,拿起了一根白色的蝴蝶玉簪,想象着小梦带此簪的画面,嘴唇微微翘起,随后付了钱将玉簪放入怀中。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靖云转头看到,来人正是之前曾帮过自己的那位老道。靖云微笑拱手道“好巧,道长也来京城。”

“不巧,我已等候公子多时”老道靠前一步,附在靖云耳边“公子随我来,我与公子细细道明。”

茶馆内,这位老道缓缓道来“我知你娘子有倾城之貌,凡人岂有此等样貌?我在八十年前就已见过她,她的模样竟未改分毫。说起来,她与你家确有渊源,她就是你祖上放走的那个狐妖。”

靖云茶杯落地,怒气冲天,手拍桌案“你这妖道信口雌黄!休要侮辱我妻,看你这样子我竟不知你活了多久,八十年前事也敢拿来说嘴?!”

老道也不生气“修道之人,自然长寿一些,容貌变得也少”递过去一个纸包“这包药是蚀妖散,可令狐妖浑身无力,道行差些的还能显出原型,公子一试便知。”

靖云也不伸手去接,依旧恼怒非常,若不是念及对方曾救助过自己,早就拳脚相向了。

“公子且想想,你那貌美妻子像凭空冒出来一般,而且你母亲的病是不是痊愈的蹊跷了些”说完,老道将药包放在桌上,向门口走去。忽然又顿住“此事我之后也会禀告与相爷,相爷可是一直对狐族女子非常感兴趣。”

靖云原本盯着桌子上的纸包,听闻此言,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竟辨不出是愤怒、是怀疑、是挣扎、还是妥协。。。

不知坐了多久,夜幕早已降临。靖云终于将桌上的纸包收入怀中,却同时又触碰到了那根蝴蝶玉簪。

小梦、相爷、陆家小姐、老道的脸层层叠叠在眼前划过,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住。

一帧帧画面从脑中浮现:家珍逐年典当干净,仅留一隅破败;母亲对过去生活的无限追忆,清醒后又无比的切齿愤恨;粗俗邻舍对孤儿寡母的肆意辱骂,远近亲戚从不掩饰的鄙夷轻馒;虚伪夫子趾高气昂的训斥,清高同窗的冷眼相待。。。

陆天清贵气质浑然天成,自信舒朗如九天华曜,自己则如污秽沟渠里的一滩烂泥。两者同存于一个世间。皇天贵胄,还是卑贱蝼蚁。

良久,靖云掏出蝴蝶玉簪,心里的那抹出尘容颜竟无比刺眼。玉簪,终究抛了出去。。。


第七章:识破


这一个月,小梦住在茅草屋也算清净,除了几个不知哪边派来的详装试探的路人,在屋外和屋顶探视,倒也没有进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熟悉的青葱身影推开竹栏门,踏步进来。是了,这便是几个月未见的周靖云。

小梦看着院子中的靖云,长身玉立如临风青松,微顿了一下,而后快步上前握住靖云竹节般的手,微微仰起脸“几个月不见,相公可有思念小梦?小梦可是日日想念相公良久。”

靖云看着笑靥如花的妻子,凤眸溢出几分眷恋却也夹杂着更多挣扎,两厢注视了一会儿。靖云终是将小梦抱入怀中,声音却有些淡漠,“为夫也是思念的紧啊。”

相似的茅屋,同样的丽人在灯下缝补。靖云看着艳绝妻子,心中既有几月未见的些许激动,却也涌出了更多的忐忑难安。

靖云背对小梦,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倒在了茶杯里,又将茶杯晃了晃。靖云转过身来,将茶水递了过去,眼睛却只盯着那双细白的手,上面还有缝衣时被针扎的些许红点。

小梦放下针线,自是徐徐饮下,并无不妥。

靖云又走近一步,双手捧住了小梦的脸,嫩白的肌肤触手可温“小梦可知,今日科考已发榜,为夫高中探花。”

“我虽不知相公这次会中探花,但我自信相公才华横溢。毕竟相公可是周状元的后人哪。”小梦笑语盈盈“状元可是之前与你同行的陆天,陆公子?”

“嗯,小梦真聪明,这也猜的到。”

“相公你的才学在陆公子之上,相差的只是家世而已。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周家会在你手上封侯拜相,世代蒙荫。要把娘接到京城了,她一定开心坏了!”

靖云不知想到了什么,僵了一下,轻叹“封侯拜相,世代蒙荫哪那么容易。公侯世家哪个不是三代以上的多年功绩所累,仅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小探花,不知道会分到到哪里做个微末小官罢了。”

小梦略有些不安“相公可有什么话对我说?或者有什么要问我?”

靖云口唇发干,吞咽了几下“我从未见过小梦的家人。你说他们远在漠北,可我们结婚这样大的事情,他们也未曾前来,连书信也未曾接到过一封。小梦。。。小梦,你颜色倾城,可是狐族女子?”

小梦将手覆在靖云略微颤抖的手上,“若我是狐族女子,相公你要如何?”

靖云尚未做答,忽然听到屋外一声长笑,“妖女,你可还记得贫道?”一名青衣老道,一剑破空,门被劈成两半。后面跟着高公子之前召集的数十道士,白胖的高公子躲在最后。

“相公,你可愿跟我一起回狐族?”小梦带着靖云飞出门外,一瞬已站在一棵树上。

这时众道士也飞掠而来。不知高公子出了多少银两,让这帮道士带着他这个十分有重量的拖油瓶。靖云推开小梦“小梦,你先走,我挡住他们,我随后再去找你。”

小梦不以为然“这帮臭道士还伤不了我,几十年前这个老道也只是引我误入陷阱而已。”

只见高勇一只肥胖的手拍着胸口,气喘嘘嘘道“哎,我说周靖云,你竟然想见你妖妻的家人,怕是你太爷爷也没见过,不过你太爷爷倒有可能见过你娘子,说不准还和你娘子称兄道妹呢。你说你家这辈分,啧啧。。”

高勇无视靖云杀人般的眼神,对身边的道士说“你们把这个妖女抓住,每人赏银千两”。

众道士仗剑一拥而上,向树上的两人刺去。只听林中一阵狂风乍起,众道士忽然从空中摔了下来。

从空中掉下的老道压在高公子肥胖肚子上,只听胖子哀嚎一声,吐了老道满身,依稀可辨晚餐吃了什么。这老道成了唯一没有受伤的人,但也是唯一满身腥臭的人。

林中传来女声,“答应过我师父不会杀人,尔等不要逼我。”


第八章:欢情薄


河边站着一对相互依偎的璧人,男子青衣玉立,颈边的白衣女子颜色倾城。

“小梦,我先回家接娘,我们一起回狐族可好?”

小梦睁大圆眸,眼中希冀的光芒强烈“相公,真的愿意同我一起回狐族?”

“嗯”靖云抬头看着远方,眼底尽是挣扎。。

小梦展颜一笑,万花无色,紧紧抱住靖云,声音因为过于激动,竟有些颤抖“师父说错了呢,谁说人间没有真情之人。我何其有幸,竟遇到了最好的。”

小梦紧紧环抱的手,只恨与靖云不能贴的更紧。但不知怎的,身上越来越无力,手竟然也握不紧了。

忽然背心处传来一阵剧痛,小梦原来秋水眼瞳中喜悦尚未退去,增了几分迷茫,又不可理解的看了一眼靖云手上带血的匕首。

小梦像看不懂一般,仰头紧紧的盯着靖云凝起水雾的眼睛。忽然带血的匕首又插向前心处,透心凉,天下至寒莫过于此。

“茶里放了蚀妖散,是之前的老道给我的”靖云有些淡漠。

像忘记了痛一般,任由前胸后背黑红的血液一点点将白衣晕染。小梦注视着靖云,一字字入耳,呆呆地反应了良久。

忽然,一声犀利长啸,刹那间风起云涌,刚刚还是艳阳,转瞬乌云密布。

小梦一手握住刀刃,一寸寸将胸口的刀子拔出,一手握住不停踉跄后退的青年的脖颈,却很难再使出更多力气。她双眼赤红,曾经秀美的唇中此刻竟露出两个獠牙,“为什么?”

靖云死命拨开钳制在脖颈的手,大口呼吸着空气,斜睨着小梦“你竟问我为什么?我且问问你,你有什么?会做饭、会缝衣、会操持家务、会干农活,这些乡野女子都会干。若是世家女子为妻,这些也用不着干。商贾之后,哈哈哈。。狐女真是会为自己编家世,商贾之后竟然不带来一文钱的嫁妆。我且问问你,除了中看不中用的皮相,你还有什么?!”

小梦盯着那个说要护自己周全的男子,竟痴痴的笑了起来,满目苍凉,两行血泪“你竟为这些俗物要杀我?”

靖云颓然坐在地上,笑了起来“俗物?!哈哈哈。。。要不是我祖上私下放了你这妖女,触怒龙颜,祸及满门,我也是和陆天一样的世家公子呢,自然不必在乎这些俗物。树倒猢狲散,你可知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白眼?我周靖云满腹才学,若生在大家士族,今日又何止一名探花?”

随即,又苦笑“不,若非陆家小姐,别说探花,怕是连个进士也中不了。”

“你可是恨我?”血泪在苍白的脸更显刺痛。

“是啊,恨你啊。。。恨你一无所用的温柔,恨你一贫如洗的真情”

靖云满脸悲怆“我也恨毫无权势的自己啊。”

一声惊雷响起,大雨倾盆而下,头发一缕缕黏在苍白的脸上,后背胸前的血伴着雨水汩汩流出,白衣已成黑红色。

小梦拿着从胸口拔出的匕首,一步步走向靖云,终于在距离他两步前停下,喃喃自语“我曾说,没人能伤到我,可从未想过你会伤我啊,竟一刻也未想过。”

小梦像静止了一般,透过密密的雨帘,呆呆地看着这个熟悉也陌生的男子。

靖云终究站了起来,准备起身而走。忽然看到寒光一闪,本能躲避。

闪电划过长空,靖云却看到那只匕首又插入小梦受伤的胸口之中。片刻后,小梦又将匕首利落拔出,随之还有一块血红的东西在她另一只手上跳动。

她抬起那只血淋漓的手,将那团跳动扔在那个男人脚下,轻笑“你既然说我无嫁妆,狐族女子的半颗心如何?”,又有一些不屑,“呵呵。。或许还能把它当做陆家小姐的聘礼”。

靖云将将站起的身形一僵,拾起了那团血红的跳动,拱手“多谢小梦成全。”

靖云转身离去,往前走了几步忽又顿住,侧头“小梦,可还有什么心愿?以我今后之位,必助你达成。”

只听身后传来“有什么心愿呢?嗯,若有轮回,惟愿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靖云回头,只见无边雨幕。。。


第九章:后记


数月后,皇帝赐婚,当朝宰相陆家千金与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周靖云喜结连理,十里红妆,举国欢庆。

在婚庆当天,皇帝亲临,陆相捧着一个放着半块跳动心脏的精致金碗献于御前。金碗上雕刻着一只妩媚的狐狸,栩栩如生。皇帝龙心大悦,当场百官齐齐贺拜,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周老太拉着旁边的一名贵妇,脖颈已经不能挺的更直“那是我儿给陆家的聘礼。”自此,周老太像天天闻到龙王放屁一样,神气啊。

二十年后,周靖云取代其岳家,官拜宰相,权倾朝野。周老太也随之被敕封为一品诰命妇人,难得的是老太太很少得病,身体竟一直比年轻人还好。

满朝皆知,当朝周相喜爱登高,且每逢登高必会北望。难得的是,周相也不爱美色,传闻,周相年轻时已见过人间至美,眼中怕是再难有其他颜色。相府的下人们也偶尔传出,周相夜深时常常手执一件破衣,临窗长望,不知所思。


漠北幽灵谷中,一位白发的貌美妇人,痛心地看着床上的一个憔悴女子,轻抚她的雪白的头发,指着跪在一旁的六个徒儿“这就是你大师姐的故事,你们可还有谁愿意出谷?去寻那人间缥缈的感情。。。”

楔子二:

时光荏苒,恍然已过一百年。幽灵谷冬去春来,谷内风景虽美,日复一日却也百无聊赖。

一位美丽的白衣白发女子,坐在镜子面前,一下又一下的梳着自己的白发。

一位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卷翘的长睫下一双水汪汪的明眸中露出些许俏皮,眼珠转圈向屋里四处打探。

白发女子,轻笑了一声“二妹吧,鬼头鬼脑做什么?”

门外跳进来一个火红的身影,没几下扑到白衣女子身边,脑袋枕在白衣女子腿上。

“大姐这些年越来越闲适了”

“不然如何?”

“谷里的日子好生无聊啊,无聊啊,无聊啊,啊啊啊”

“人间也无聊”白衣女子不以为意。

红衣女子沉默半响“姐姐可还恨?”

白衣女子摸着膝上的黑发,缓缓道“后来不恨了。凡事有因果,况且人心本是最善变的东西。或许此时是真情,彼时就是厌恶。再或者此时是仇敌,彼时又是姻亲。环境不同,经历不同,心境不同,说不好的。”

红衣女子有些莫名其妙“人心竟是这么难以琢磨,姐姐可还信真情?”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略带思索却也声音坚定“自然还是信的。情有多种,很多情都堪比金坚。有的时候也要碰运气,讲机缘。”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笑容如朝霞明媚“不知我的运气会不会好一些?”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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