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没有和父亲说过话,又有多少年没见过父亲?
偶尔听姐姐说父亲老了很多,每天忙着给那个女人洗衣做饭,
前阵子,心脏有点不舒服,退休金不低,买了一套房子,小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我只是默默地听着,
仿佛姐姐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说着的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的琐事。
对父亲有过厌恶,有过憎恨,
随着十几年的岁月摩挲,厌恶也好,憎恨也罢,都已经悄然逝去;
留下的是习惯的冷漠和陌生,还有心中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前年,父亲生日那天,我拿起手机,在短信中输入4个字,生日快乐,
然后删除,然后输入,然后删除,然后,没有了然后,我终究没有勇气跨过那道沟。
我和父亲似乎从没有亲近过,
只记得,小时候我总希望父亲不在家,只要他不在,家里凝固的空气会慢慢融化,
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说话,玩耍,甚至呼吸。
那时候父亲管后勤,每次回来,总会给我和姐姐带些瓜果和点心,
又让小小的我,对他有几分期待。
后来,家里的生活渐渐富裕了,
父亲不再利用职务之便捎带那些可心的点心回家,
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的宁酊大醉,夜不归宿。
我从同事的嘴里得知父亲有了外遇,
两年内,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两年后,我选择了原谅,我说,没有下次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年父亲节,我给他买了一条领带、一件衬衣,
那天,他非常开心,逢人便展示他的新衬衣新领带;
没过多久,身边的同事又开始窃窃私语,我假装没听见,
可是我知道,他们又在讨论我的父亲和他的情人。
我对父亲说,你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
从此,我的生活里再没有父亲节。
是哪年的哪一天?
心血来潮去理发店剪了板寸,头发的颜色被染成金黄,
走进家门时,大家对我的新发型视若无睹,
临睡前,父亲推开门,站在我的床头,语气平和,
“虽然你认为我没资格当你的爸爸,可我还是希望你明天把头发染回去”。
我一脸漠然,无语,睡下。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等再回家时,头发变回黑色。
又是哪年哪一天?
第一次带老公回家,父亲欣喜若狂地带着我们去袁山公园,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我们拍照,不断地让我们和他合影;
离开的那一天,火车开动时,
我站在车窗旁,看见父亲一直在站台,目送着我们离去,
他那瘦小的身躯在空荡荡的站台中显得更加单薄。
我记得,那时的我望着车窗外,泪水,一直往外淌。
再往后,又是哪年?
妈妈说,父亲要跟她离婚,我回去劝过父亲,结果他们还是离了。
那以后的几年内,妈妈经常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
“如果,你不离开,你可以劝住他,他可能不会跟我离婚的”,
我只是苦笑,在父亲心里,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曾说过,他命里注定没有儿子送终,
看见他袒露无疑的无奈和遗憾,我的心一阵苦涩;
他曾说过,只要我给他钱处理一些问题,他会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
我听见电话那头,那个女人的笑声,那么刺耳;
他曾说过,从此我和他毫无瓜葛,甚至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串恶毒的诅咒,
我记得那一天,电话挂断时已是傍晚,窗外血红的夕阳,铺天盖地,
我站在窗前,泪流满面。
再往后,和父亲没有再联系过,一直到今天,依旧如此。
我不会拿“孝道”来批判自己,也不会像妈妈那样,痴痴地想什么“如果当初”。
岁月不回头,这是凡人的无奈,
父亲十多年前选择了对家庭的背叛,
而我始终不能原谅,父亲对我的欺骗和侮辱。
我不想听别人跟我絮叨大道理,更不需要接受别人对我的道德评判,
因为,我正在努力地学会原谅,
也许再过几年,在父亲生日或者新年时我可以给他送去一份简简单单的祝福,
只是,现在,我还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