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不值得被歌颂
在回顾丑小鸭流浪的过程中,设置“是什么”和“怎么样”的问题,缓解之前紧张的大脑,即,“丑小鸭一路上都遇到了谁?他们是怎么对待他的?”这是有一次让孩子们回到文本的过程。
让人欣喜的是,有一个孩子提出:两只公雁见到丑小鸭说:“你丑的可爱,连我都要禁不住喜欢你了,你做一个候鸟……”。公雁觉得丑小鸭丑吗?孙如一说,这其实一种挖苦,是一种更深的嘲笑。几个知识面广的孩子顺带给大家科普了一下“候鸟”的概念。
而到后来,当丑小鸭被农民领回家,孩子们想跟他玩,他已经如惊弓之鸟,惊慌逃窜,弄得家里面乱作一团。当一切的嘲笑,疏远,讽刺加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她)已经很难分辨善恶。所以,当电影《芳华》说,“一个没有在生活中受到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懂得珍惜善良”时,我怀疑它的真诚。
当然,丑小鸭最终变成了白天鹅。但是是不是如安徒生所说:“只要你曾经在一只天鹅蛋里待过,就算你是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叶君健译)呢?
怎样讨论这句话呢?我想关键是怎么设置问题。我问他们:“丑小鸭的亲妈妈爱他吗?”有的说,如果是别人拿走了天鹅蛋,那就无所谓爱不爱了。但如果是天鹅妈妈故意把蛋下到鸭妈妈窝里,那这妈妈也太不负责任了。也有的说,会不会天鹅妈妈下一个大蛋,太累了,所以让别人孵,但是天鹅妈妈是爱他的。我问他,那我们的妈妈生我们那么辛苦,所以把我们交给别人去养育,可以吗?个个都摇头。
又有人说,天鹅妈妈爱他,因为天鹅妈妈要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些嘲笑和磨难,他才能成为一只最漂亮的天鹅。
的确,丑小鸭成了最美丽的天鹅,在流浪之后,在饱经嘲讽之后,他变得谦逊而温和。但是是否可以认为“苦难成就了丑小鸭”呢?在我们一贯的教育中,歌颂苦难,既是安全的话题,也是一种政治正确。甚至面对一些教育难题,而刻意制造“挫折教育”、“苦难教育”,仿佛孩子一吃苦,就吓得会好好学习了,就懂事了。这与流行的简单而粗陋的逻辑——“国难兴邦”如出一辙。
显然,如果丑小鸭在别人嘲笑之下,伤心、逃避、自怨自艾,那么他是还会成为天鹅,但那只是自然属性。相反,我们要学习的是他一路上不断寻找,无论怎样也不能打消的“要游泳”的念头,以及看到其他天鹅时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爱”和“飞向他们的念头”。
在故事的结尾,丑小鸭认出那些美丽的动物,他的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过”,“我要飞向他们,飞向这些高贵的鸟儿!可是他们会把我弄死,因为我是这么丑,居然敢接近他们。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被他们杀死,要比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养鸡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受苦好得多!”。所以,是美,对美的不断的追求,而不是苦难,成就了丑小鸭。
如果还有一个故事,最好的是天鹅妈妈也在寻找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