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二十岁,还不懂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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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二十岁,没有太多的经历,却信仰各种情怀:坚信没有爱情的二十岁是荒废,也认可不能轻易的开始;坚信对于感情要带有些洁癖,要耐心等待;相信没有遇到也没关系,对的人会出现在你未来的某个时空里;也渴望遇到便是对的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

二十岁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他;不知道,犹豫有没有错过;不知道不敢开始,是不是不够勇敢!二十岁的时候,我们想爱,但有些不敢爱。

那时候的杨小姐,是个有些孤僻、无趣的女文青。懂得知足,却总说自己很自私,不知道如何对他人好,如何去爱人;懂得感恩,也总说自己幸运:遇到的人都待她很好,带着她成长,让她在年轻放肆的岁月里,没有遇到太多灰暗;不会表达,很敏感,生怕身边少了谁,谁不爱谁了……

那时候的杨小姐,总幻想自己能在某个广场或寝室楼下被人表白,用让自己震惊,别人羡慕的方式,不是多虚伪,只是每个人都想要被瞩目不是吗?希想有人能陪着去泡图书馆,希望下班的晚上九点半,公交站牌会有人等待,她希望在公交上,可以安心从上车睡到家门口,不用担心坐过站;希望每个冬天的夜晚都有人陪伴,走过农大的每个角落,数过每一盏路灯……

只是从东湖到芷兰的路,黑黑的,没有路灯,她一个人也走了两年。

一直单身的杨小姐,男人缘其实还不错,圈子里不错的人也蛮多,当了不少媒婆,只是自己依旧一个人。身边的朋友问起原因,她总是嘻嘻哈哈,打马虎眼。只有唯一一次,她一本正经,有些悲伤、也有些坦荡的说:从生命里路过的男生很多,每一段都有人给些温暖,让她年轻的生命里还算有过波澜,便也足够幸运。

每一个坦荡悲伤的眼神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吧,就像杨小姐。

文子,第一个说喜欢杨小姐的人。在大家都没睡醒的午休,广播里放着《单车》,他一个人跑到杨小姐课桌前,说他喜欢她,包括杨小姐在内,谁也没当真。只是,在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对什么都懵懂的十来岁,在身边朋友的爱恋对象换了又换的时候,他这一说便是四年,占了他当时生命的五分之一。

文子属于班级里比较活跃的那群人,和杨小姐是两个极端。应该是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倘若,他没有看到她的话。

文子,喜欢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往下看,好像站在六楼的自己可以看穿整个年级。就像他能看到隔壁班学霸的孤独。她总一个人走在雨中,不管春夏,总不撑伞。慢悠悠的,像肩膀上有什么负担。

那天,天空很暗,飘着细雨,她穿着黑大衣,披着黑长发,感觉瘦小的身体笼罩着深深的抹不开的阴霾。感觉有个平行世界里,只有她。

文子看到了。条件反射般,抓着窗户上不知谁的伞,冲下楼,跑到她跟前,什么都没说,静静的为她撑着伞,静静的跟着她。即便,她会下意识的走开,会觉得莫名其妙。

后来,文子会找杨小姐聊天,会跑到隔壁班,坐在杨小姐旁边看她写作业。杨小姐躲他,不理他。文子就以要问她问题为由,粘着她,越跑越勤。

有一次文子到隔壁班的时候,辅导杨小姐的学长坐在她身边,笑着聊天。文子看到了,心里不是很舒坦,所以他索性求他妈帮他转班。

诺大的房子,加上照顾他的阿姨也才三个人。那天晚上文子妈妈比往常回家的更晚,文子站在他跟前,说想要谈谈。妈妈没有问谈什么,只是说:“我有些累了,我们下次好吗!”是以前一样肯定的语气,不容有任何商量。

文子本有的胆怯那一刻全部消散,他在妈妈背后大声地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想转去她的班,希望你能帮我。“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冲动犯错,他妈没有深想他的话,只是说:”不要闹,下次谈,今天妈妈真的还有很多工作。“

”给我安排几个家教吧,时间被安排得很满也没有关系。我不想在她身后太远。“文子笃定对她说,也像对自己说。

话音消失,妈妈盯着他,仿佛想看穿却看不到一般,沉默了很久。

文子继续说:“我同意可以有个后爸,倘若他不介意我,能照顾好你的话。”

她就那么看着他,一直沉默着。那一刻文子感觉四十岁要强的妈妈没有小时候那么咄咄逼人了。文子觉得一直被认为打破他幸福的妈妈,也不过是需要肩膀的女人。

那一个晚上,他们都沉默了很久,然后各自回房。空空的别墅,有说不上的寂静。

第二天文子妈妈去了学校。校长办公室里,他、他妈、班主任和校长,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目的,对面坐着。

他们说着大人们的语言,文子顺从的听着中年女班主任的暗讽,跟她保证下次成绩进步10名,保证班上调皮的孩子不会犯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眼睛里第一次透露出渴望。

那时候的爱情观,有些像小学生的世界观,单纯得像盛开的白色的花,也听闻些成熟的想法。带有些强迫症,只想洁白无瑕。

他成了她的同桌,他们一起晚五,一起讨论题目,偶尔也会为一道题争论;他会送她回家,不管什么时候都为她备把伞;在状态不好的时候,会陪着她在朴诚路、克勤路来来回回;拉着她走进他的生活,给她讲好多好多关于他的故事;也会吼着问她:到底敢不敢!?

第一次见杨小姐,是跟文子约好的好多天后,她站在文子后面,低着头,不敢看我们,小朋友都能看出她和当时的氛围有些不搭。

文子拉着不适应的她介绍说:那是他喜欢的女孩子,让大家多关照她。她有些害羞,有些小抗拒。

第一次见文子带女生参加聚会,难免会有人起哄,也都被文子推回去了。那一天,他们坐在角落里,那是文子有史以来的最安静。安静的坐在杨小姐旁边,给她介绍朋友,陪她聊天,就算被人拉去,也拜托女生帮着照看她。好像她是他手中的珍宝,他保护得很好。

大家都说:第一次见大大咧咧的文子的温柔。大概,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都会这样。

后来再次在聚会上见到杨小姐还蛮诧异的,总觉得她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她也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慢慢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她每次都坐在角落里,有时候听他说话,有时候看着他,偶尔也会和我们聊聊天,说她和文子的故事,嘴角会有笑意。

文子给杨小姐,准备过好多好多的节日惊喜,包括田径场的表白。

那是杨小姐想要的表白,很多人围观,很多人羡慕。文子站在中央,拿着好多《五·三》和玫瑰花。对杨小姐说:“这垛书是我决心,玫瑰花是我的心意。我嘈杂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想要安静的坐在教室和你一起看基因,觉得那还蛮有意思的。相处了这么久,我可能没有达到你想要的优秀,但是你知道的,我在很努力。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杨小姐站在那里原地,低着头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三十秒…

大家都喊着“在一起,在一起”,他们以为杨小姐会答应,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当时或者以后。

毕竟,为你随身备有创口贴的人不常有,为你背黑锅的人更不常见;毕竟,文子摆脱了学渣,改变了太多;毕竟,她会和其他人交流了,比以前爱笑了;毕竟,学长不来找她了,她也赶走了说喜欢文子的女生;毕竟,文子依旧跟着她,她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后来和文子聊天,说起杨小姐。他说:“那天表白后一个人在朴诚路边坐了很久,在黑暗里偷偷的哭了。父亲走后,唯一一次。只是第二天见到她还是想跟着她。”

他问我:会不会觉得他很没骨气?他打趣说:他还记得朴诚到奋勉路上有198盏路灯,其中四盏坏了;记得在田径场,杨小姐走一圈需要三分二十秒;说他现在看到英语字母就发抖;说他染上了和她一样用文字记录情绪的习惯;说他这么些年随身带创口贴的习惯,可能是改不掉。

坐在对面,烟雾缭绕,我看不懂文子的表情,就像当年所有人都不明白受欢迎的文子为什么会喜欢奇怪、孤僻的杨小姐。

文子说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也不怎么聊天,感觉所有的交集都留给了回忆里的二十岁。

说:在他最稚嫩的时候,他以为会一直在她的生命里,会把所有的都给当时成绩优异的她,和未来会属于他的她。

他的语速偏慢,有些磕磕绊绊,像是说起一个积了灰尘的故事,眼神里有悲伤、遗憾、还有坦然。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问起杨小姐的近况。只是,我听说:她很像她。

其实后来,杨小姐找过文子,用杨小姐的话说:是用尽了十多年积攒的所有的勇气去找他的。只是,当时在他身边站了一个人,笑得很开心,像当时的她。

认识文子以后,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会拉着她见他所有的朋友。而那个女生,她没见过。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从此也没有再提起。

她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懦弱?怕他不喜欢了,怕有人受伤,所以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敢说。

后来,我有问自己,倘若是我,我会怎么做?会离开,还是会表白。明明挣扎了那么久,明明心里喜欢,为什么会等待了那么久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没有答案。

我问她,为什么田径场没有答应他?

杨小姐说: 二十岁,是早上的太阳,要给予花草能量;也是刚抽穗的嫩芽,希望可以不离开萼片的肩膀。二十岁,走过了那个六月,经历了一段挣扎也还在路口迷茫。二十岁是一个要承担责任、矫情的年纪,会欣赏花开,感叹花落,贪念被捧在手心的爱护,向往所有的勇敢,只是仍没勇气跳出框架,以为什么都要搭。

她说:“他一直在我身边,他会考虑好我所有的生活,他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纸巾,什么时候需要创口贴,什么时候需要勇气,我的一切他都知道,我以为,他不会走开的。我以为,他会一直是我的。终究还是太自私了吧,不敢付出,却想要他一直在,也从未表白。”

该遇见的总会遇见,是你的,怎么颠簸也会回到你身边。所以,年轻的我们容易误以为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缘来则聚,缘聚则散。我们可以不用低到尘埃开出花朵,也不用打16个耳洞来纪念生活。我们以为他会跨越高山和大海,穿过微风和细雨来身边,以为对方会主动,以为对方坚持,会迁就。只是稚嫩的我们没想过,也许对方也在等待;没想过,他可能会因为路途遥远走失在风雨里。没想过,漫长的没有回应的等待,是岁月里最难熬的告白。只是那时候的我们,不勇敢、不懂爱。

杨小姐说:下雨天就会想起他,也依旧没有带伞的习惯,

她说:后来,她再没有遇到一个四年一直说喜欢,一直给她欢笑和温暖的男生。

她说,她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再也遇不到因为担心她,而给她打几百通电话的人;再也遇不到笑起来有梨涡还爱她的他了。

心里还有遗憾的吧。文子陪她度过了生命里最重要、最放肆的四年。在她身边像个骑士,看着她束起长发,穿起裙装;看着她留着眼角的羞涩绽放光芒,看着她在只剩一盏灯的校园里,写过无数的电路题,和她一起度过了最安分岁月,也见证她走出来,变得乐观、勇敢…

17岁到20岁,杨小姐做出了很多数列题,得到了很多肯定。也看着他从18到21,从175到185,和他一起走过那个魔鬼六月;看着他从角落走到舞台中央;感受他承受家庭、社会的压力,陪他熬过数不清的夜晚;陪他失眠,陪他任性,陪他走过父亲待过的地方…

他把柔情给予她,用他的坦荡;她把芳华赋予他,用她的平淡。

后来,杨小姐学会了勇敢,变得外向和坚强,像他现在的女朋友。后来,文子,也变得优秀,更加成熟,有担当,是她以前喜欢的模样。

听起来很搭。只是,有女朋友的文子和一直一个人的杨小姐,很久没有遇到了。

旁观者清醒,也期待。有时候总会想,文子再等杨小姐两个月,或者杨小姐再勇敢一些结果会怎样?他们会不会现在已经结婚了,会不会很幸福?

对啊,倘若再坚持一会儿,再勇敢一些,那时候的二十岁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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