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生能有多少天,是按自己的想法活着。他说,因为我们生来就在寻找自由,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他死了。
杨先是遭遇了见之绝无生还之机的牦牛。刚刚逃过一死,又迎来了两匹饥饿的狼。被狼追杀一路,偏偏又等来了干渴。解决了干渴,恰巧遇到了洪季。熬过洪季,沙漠中刮起了沙尘暴。
他心有希望,但希望几次三番变成绝望。他死了。死于饥饿,死于命运,死于这不公的天地间。
走出影院,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因为对电影的不解,还是因为悲哀使大脑停滞。我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鱼肉。我茫然。命运之下,竟无人可逆转。
如来时般跨上自行车。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拥挤在人群间,徒然的,找着自己被淹没的影子。去处尚不清晰,来路已无痕迹。一瞬间,天地变得灰白。瑟瑟的风,侵入体内,顺着人潮,我寻找着记忆中模糊的方向。
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灯影渐渐朦胧,变成弥散的光晕。唯一清晰的是冰寒的味道,看叶离开树枝,随风卷落,跳完此生最后一支圆舞曲,重重的,击落在地,不甘的盘旋,终究是没入杂然的落叶堆中,消失了踪迹。
我搓搓僵硬的手,凝望穿行来往的行人,不知是为了叶,还是为自己的一生悲哀。明明已经忍过了冬的沉默,春的无视,夏的暴雨,明明差一点就能变成闪烁的金黄,明明抵挡住了上一阵风的冲刷,明明......却还是,在静默中,凋亡。
感受着双手微弱的触觉,又自嘲的笑。人啊。你的自认高明,不过是为自己图找困苦、迷惑。你的悲悯,不过是由你心而生,又何尝是叶的心声?它静默的度过自己的春秋冬夏,却无心无感,反比你轻松快活。倒是你,在这诺大的世界,诺大的城市,诺大的街头,还在寻找家的方向。多情,应笑你。
不知何时绿色的光晕在远处亮起,我重新触碰生冷的金属,不由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被人流裹挟的,前行。
我试图忘记,同电影里追求的自由,与向往未来的倔强。
被寒风吹的干裂伤口,牵动着神经的颤抖。我漠然,试图让它在寒风中冻结,却又发觉,麻木带来的,是更大的创伤。风渐急,前行愈加艰难。但我还是用更大的力量,逆风而行。不是为了抗争,而是因为,我不知放弃抵抗,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许很多人生来本不愿抗争,甚至更愿意逆来顺受,但有时顺从并没有结果,反而可能身临绝境。面对绝望,才会有人选择奋起,这并非主动的抗争,只因为人自身的恐惧,还有几分投机的侥幸。使人绝望的往往不是残酷的现实,而是茫然无知的未来,分明的伫立寒风之中,却不知何去何从。
漫无目的地行着,迷乱的思绪一时充斥了头脑,倒是那彻骨的风,反令人找到一分清醒。抛弃零乱的情绪的干扰,大脑又重归空白。
忽的停下,眼前明亮起来。大脑的空白之中猛然浮现了两个字:包容。摇头笑着自己的傻。回想起来,导演其实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他的答案。当杨放弃了之前对狼群的成见,毅然跨入汹涌的洪水,奋力奔向被困在洪水之间的哀嚎的小狼,并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忍耐住自保的明智,使小狼生还,自己选择了死亡。这,难道不是一种博大的包容吗?包容了过往,于是撇下了沉重的负担;包容了磨难,于是历练出镇定的目光;包容了生死,于是得到了坦然的人生。我竟不知,天地的广袤,在于包容万物;生命的尽头,在于丧失仅连对自己的包容。惑,是因为有所失而惑。茫然,是因为不知途而茫然。包容,所以无所不得,所以无所非途,更何谈惑与茫然。
作者,是对的。
其实,杨未死。死的,是失去心的人。
忽然轻松了很多。这大抵就是,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