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垃圾房

林墨蓝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无聊地刷朋友圈等他的弟弟。林墨阳跟着杨磊出去大半天还没有回来，看样子她的弟弟很喜欢杨磊，他阳光自信，的确非常吸引人。“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林墨蓝忍不住对杨磊好奇起来。点开杨三石的朋友圈，那里色彩斑斓，丰富多彩。既有对凄惨单身狗的自嘲冷讽，也有对忙碌苦闷工作的无力吐槽，但他的主色调非常风趣幽默，林墨蓝竟然看得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个久违的微笑，毫无防备地被来自内心深处的愉悦激发了出来。杨三石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昨晚的，写得非常有意思：失败有N+1次，但成功会在N+1次失败后出现。

一阵悠扬的口哨伴随开门声闯入院子，林墨蓝知道，那是林墨阳回来了。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林墨蓝看到他的弟弟神彩飞扬。

“抹抹蓝，我和三石哥偷偷进那个垃圾房去了。”林墨阳的语音里跳跃着自豪和兴奋。

“哦，你们有什么发现？”林墨蓝不禁一阵激动。

“没有。”林墨阳遗憾地摇摇头。他和杨磊捂着鼻子在里面呆了很久，除了几个洋溢着恶臭的垃圾桶，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

“那里面是不是只有几个垃圾桶？而且臭得要命，墙壁上的石灰脱落，连地板都是破破烂烂凹凸不平的泥地？”十年前林墨蓝曾悄悄进去看过。

“不对啊，怎么你说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那墙壁上的石灰没有脱落，只是墙面比较脏。地板是坚固平滑的水泥地，连条缝隙都找不到，也不会坑坑洼洼。”林墨阳觉得好奇怪。

“我是很久以前看的，难道垃圾房重新装修过？”林墨蓝猜测道。

“这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姐，你快告诉三石哥吧！”林墨阳兴奋地说。

“这么晚了会打扰别人休息，明天吧！”林墨蓝摇摇头，虽然她也难掩心中的兴奋。

“你就是这样！我觉得三石哥挺好的，你可千万不要再错过了！”林墨阳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姐姐。

“就你爱管闲事！读好你的书吧！”林墨蓝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我和小阳刚才去看了垃圾房，但是没什么发现。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查下去。”回到家后，杨磊给林墨蓝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你！刚才我和他也讨论过。其实我十年前去过垃圾房，里面的情况和你们现在看到的不同，我怀疑垃圾房重新装修过。”收到杨磊的微信时，林墨蓝刚躺下床准备睡觉。

“是吗？那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我会再搜查这几年南大装修的资料。今晚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小阳很热情，谢谢你们陪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元旦。”杨磊马上回复了林墨蓝。

“他不太懂事，是我们麻烦你了。”林墨蓝客气地回复道，毕竟杨磊帮她煮了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

“你的弟弟很可爱，我很喜欢他。”本来后面还有一句：当然我更喜欢你。但是被杨磊马上删掉了，他怕这么直白会吓跑林墨蓝。

“谢谢。晚安。”林墨蓝的回复简单扼要。

“晚安。”杨磊只得紧急刹车。

林墨蓝躺在床上翻来覆无法入睡。刚才她拒绝得明显过于残忍，她的心里有些许后悔。但是林墨蓝真怕再聊下去的话，会有自己不想看到的字眼出现。为什么会这样？爱情对她来说，陌生而可怕。读中学时，曾有小男生递过纸条给林墨蓝说喜欢她，当时她对情感懵懂无知，惊慌失措地跑去找自己的母亲求救。林墨蓝的母亲告诉她读书时要以学业为重，于是她撕掉了那张小纸条，从此离那个男生远远的。读大学时，林墨蓝的舍友们一个接一个谈起了恋爱，虽然大多都是无疾而终，但她们好像并不介意。只有她形单影只，她总是下意识地自动屏蔽掉那些对她有好感的男生。

林墨蓝并非没有渴望过爱情，但是她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爱情，是毫无顾虑地任性谈一场，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奔着厮守到老的结婚目的？她的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告诉她，应该如何正确地看待爱情。而她的父亲，带给她的，只有对爱情的背叛和失望。曾经，林墨蓝以为自己的父亲深爱着母亲，会为她的离世伤心很久，但没想到他很快又爱上了别人，并且组织了新的家庭。每次看到他在朋友圈毫无顾忌地炫耀年轻的老婆和可爱的小儿子，她就忍不住想留言骂脏话：“我去年买了个表。”但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想想还是作罢。后来，林墨蓝干脆屏蔽了自己父亲的朋友圈，眼不见为净。

而杨磊却是个完全相反的人，乐观积极的他虽然被爱情伤害过几次，但是他对爱情仍然充满了希望。中学的时侯，他曾给心仪的女孩递过纸条，结果那女孩直接告诉老师，他被班主任拉去训了一顿；读大学时，他谈过一个北方女孩，不管那四年里两人如何深爱，毕业时女孩却潇洒地提出分手跑回了北方；毕业工作后他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对方是一个小学教师，虽然平时大家都很忙，但是相处也还算甜蜜，可是一年不到对方就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他没有时间陪她去旅游。即使这样，杨磊也还没有对爱情失去信心，他认为自己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那个人会在某个时刻与他相遇。现在，他认为这个合适的人就是林墨蓝。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林墨蓝的样子，美丽大方又有点笨拙可爱，毫无疑问，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杨磊搜索了一轮，却没有找到关于南大垃圾房装修的信息。的确，这么小的垃圾房，即便修整也是件小事，没有登记也合情合理。但杨磊仍不死心，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他又偷偷跑了趟南大的垃圾中转站。这次杨磊刚好遇上垃圾车在门口装载垃圾，有个环卫工正忙着把垃圾房里的垃圾桶一个个推出来。那个环卫工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高，脸上爬满皱纹，头发稀疏夹着些银丝，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泛黄，看来他是个老烟民。

杨磊跑去前面的小卖部买了包烟，他自己平时并不抽烟，不过他认为烟是打通人际关系的一个好工具。

“阿叔，辛苦啦。来，抽一根吧！”等垃圾车开走后，杨磊马上走到环卫工的面前，给他递了根香烟。

环卫工见杨磊是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烟。

“哎，你看我，这不我忘了带火机，烟瘾又犯了，你能帮忙借个火吗？”杨磊又拿了根烟放进自己嘴里，露出他那迷人的小酒窝。

“那当然可以。”环卫工爽快地接过了香烟，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火机。

“这工作很辛苦吧？你干多久啦？”杨磊点燃香烟，吞云吐雾地尝试套近乎。

“嗯，没文化只能干这个了。有十多年啦。”环卫工礼貌性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黄牙。他转身便要去推门口的空垃圾桶进垃圾房。

“阿叔，我帮你推一个吧。”杨磊急忙跟了过去，抓住旁边剩下的一个垃圾桶。

“哎，使不得，我来就可以。”环卫工连忙摇头。

“没事，我正好锻炼身体，在办公室里坐太久了！”杨磊推着垃圾桶跟在了环卫工的身后。

“我看你斯斯文文的，是个大学老师吧？”环卫工转身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磊。

没错，杨磊怕会遇着林墨蓝，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他特地穿了件加分的驼色大衣过来，里面配了透气质的白色衬衫，这时他看起来确实像是南大的老师。

“嗯。这个垃圾房看起来不错，修了有多久啊？”杨磊再次仔细打量着里面的垃圾房。

“修了也有好多年啦。以前这里破破烂烂的，要不是......”环卫工突然神秘地打住不说了，他转身接过杨磊推进来的垃圾桶，默不作声地把它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