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父親也起得很早
在黑暗和寒冷中穿好衣服,
然後用那平日勞累而疼痛的
甚至開裂的雙手,打開爐子
把火燒旺。可從沒有人感謝過他。
我醒來後聽見寒冷撕裂的聲音。
屋子暖和了,他才叫我,
於是我慢慢起床穿好衣服,
因為我常常怕父親的責駡。
我漠不關心地和他搭話,
是他剛剛驅散了寒冷
還把我的鞋擦得發亮。
他愛得那麼樸實,那麼深沉
我到底又瞭解多少呢?
早課抄了美國詩人羅伯特·海頓的詩歌《那些冬日的星期天》。
年輕的時候貪玩貪睡,面對父母的敦促也總是一拖再拖,不會把他們爲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放在眼里。是啊,年輕的時候,我們何曾懂得,那些具体而微的細節其实就是愛的朴素的表達!長大了我們懂得了這或许可稱得上是质朴的愛,孤独的責任。我很喜欢這位美國黑人的這首詩歌,他的詩歌质朴而簡約,純發乎天性。當一個詩人把過多的精力放在“如何寫”和“寫什麼”上時,我覺得不如不寫。一個寫詩的人,首先要去詩人之相,斷詩人之念,回到常識和實相中,才會有好詩去寫你,而不是你去寫詩。
昨天是上便开始下雨,不过下得小,看不見雨絲,只看得見地面漸漸地濕了。睡得早,但睡得並不安稳,半夜時便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起來趴在窗前看時,窗外的秋雨正下得纏綿。待重新睡時竟睡得安稳,一覺睡來已快五點。晨讀講《極權主義的源頭》,想起前不久看到的米蘭·昆德拉説过的一段話:“青春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是由穿著高統靴和化裝服的孩子在上面踩踏的一個舞臺。他們在舞臺上做作地說著他們記熟的話,說著他們的狂熱地相信但又一知半解的話。歷史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經常為青春提供一個遊樂場——年輕的尼祿,拿破崙,一大群狂熱的孩子,他們假裝的激情和幼稚的姿態會突然真的變成一個災難的現實。”這或許就是我向孩子們推荐奥威尔的小説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吧。
早晨上班時,雨已經停了。第一節課時開始飘雪,雪花不大,落到地便融化掉了。這幾天很忙也很累,總是在不停地批改中,既有卷子還有小楷,還孩子們的周記練筆本。除了批改,還要备課选編习題,忙了一些,累了一些,但也乐此不疲。这樣的工作與覺悟無関,與良知有関。
這幾天上課在講讀屈原的《离骚》。
講屈原時,總覺得舌头有些短,講得底气總覺感不是那么足。最近几年,干脆就把过去最喜歡的“舉世溷濁而我獨清”“舉世皆醉而我獨醒”略去不講。我無法把這些講得理直气壮,生活中發生的总是跟書本上写的、老師講的背道而馳。我常常會從學生的眼中讀出两个字--扯淡。
中午在年部群裡看到一則通知,通知全校三十五周歲以下的老師明天上午到綜合報告廳聽什麽報告。我一直不太理解的是爲什麽總要选擇在休息日占用大多数人的合法的休息時間來開各種可有可無的會議。如果這個會議或這個報告非常重要,那就要在工作日内及時去召開去組織。説實在的,這件與我無関,我已經遠遠超过了與會的年龄,但“如蝇在食,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占用法定的休息日开會聽報告也就罢了,還要在通知上加上一句如不到會参加就要扣除考勤分五分!這简直是赤裸裸的訛詐,即便不是訛詐,也算是對绝大多数老師人格、尊嚴的侮蔑。我很懷念我上小學、初中、高中的那段日子,無憂無慮。我很可憐現在的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沒有屬於自己的時間,也沒有屬於自己的空間,更沒有屬於自己的興趣愛好。中國的教育時不時會有一些“二杆子”教育家提出一些“二杆子”的教育理論,結果把絕大多數家長和老師也弄成了“二杆子”家長和“二杆子”老師。像樣的學生沒有培養出來,倒是弄出了一大批“妖蛾子”!
我越來越不會擺弄文字了。常常會坐在電腦前發呆,總想寫點什麼,可又什麼也寫不出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特別羡慕那些錦心繡口、妙筆生花的聰明人。我絕不是聰明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小時候讀書實在是為了打發時間、驅走恐懼。可是書讀得多了,活動得少了,晚上就睡不著覺了。於是躺在炕上望著黑魆魆的窗外,總感覺會有什麼東西破窗而入,於是會蜷縮成一團,在恐懼中顫慄,腦子裏一遍遍地出現“死亡”之類的概念。說實話,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對“死”充滿著敬畏,或者說是恐懼了。這也許是沒有選擇地讀書的緣故吧。一頁頁的書,一行行的字,把一個活生生的世界展現在我的面前,未知的、明天的事情對我來說充滿著好奇、充滿著誘惑。所以當深夜把它無邊的黑暗壓在頭上不遠處時,我總是感覺到死神的威脅。我在恐懼中回想、反芻著白天在書中看到的那些令我激動、誘我神往的文字,苦苦地與黑暗搏鬥:我還有好多好多美妙的文字沒有讀完,我還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事情沒有經歷,我還有好多好多應該做的事兒沒有去做……掙扎著、搏鬥著,最後在筋疲力盡之後,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
梦也许会不断地被惊醒,但梦永远不会被遗忘!
晚課抄了“古詩十九首”之《青青陵上柏》: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洛中何鬱鬱,冠帶自相索。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極宴娛心意,戚戚何所迫?
抄了《論語·憲問第十四14·5》:南宮適問於孔子:“羿善射,奡蕩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宮適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子路有姊之喪,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孔子曰:“何弗除也?”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子路聞之,遂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