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大概总会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见一面就忘了,有些人却陪我们走了一段路,然后离开了。最开始你爱上某个人的时候,自以为会爱一辈子,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就发现自己不再爱她了。
周扬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醉的一大糊涂,和平时那个严谨,细致,考虑周到的他,完全不一样,这让所有人都很惊讶。在众人的眼里,周扬的的23年的人生岁月,连钥匙都不曾丢过,从来没有在细节上出错的他,今天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喝酒醉的发酒疯,拽着宾客的袖子,死死的不放手,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
周扬如此表现,在旁人眼里,会觉得诧异。但是周扬自己却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觉得憋屈,难过。又像是某种告别,和曾经的自己,以及那段曾经的爱情做最后的挥手。
周扬醉的稀里糊涂,最后被人抬走,在这样的时刻,他终于敢去想,那个曾经以为会喜欢一辈子的人,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周扬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沈曼,那天周扬因为帮老师印资料,所以在早自习的时候去学校附近的打印店,当他抱着一摞卷子走到校门口时,刚好看到沈曼被值日生拦住了,周扬对这个女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是自己班上的。
沈曼穿的很厚,整个人就像一个包子,圆圆的脸蛋围着一条红色围巾,看上去很可爱,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沮丧,更没有气急败坏,尽管对面的两个值日生脸涨得有点红,语气很生硬的在哪吵嚷着,“没戴校徽,就不能进学校,更何况你还迟到了,必须扣分“
沈曼声音糯糯的“1班,沈曼”但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不害怕,也不着急。在两个人值日生眼中,沈曼似乎没有意识到迟到的严肃性,他们正要开口说话时,周扬走了上来,打着圆场说:“别为难我班上的人”
后来两人顺利脱困,沈曼只说了一句谢谢,便慢悠悠的往教室走,而周扬,也抱着卷子往相反的方向走,不知道为什么,周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曼的步子很慢,在清晨的寒风中,那条红围巾却十分亮眼。
莫名的,周扬发现,自己似乎会不知不觉注意到沈曼,她总是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最后一个出教室,每天早自习必然迟到,到教室时,她手里一定拿着一瓶牛奶,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坐在最角落,看着不知名的漫画,偶尔旁若无人的傻笑。
沈曼就像活在自己的精神王国里,她是自己的国王,没有漫天硝烟的考试试卷,没有对未来的迷茫,没有女生之间的叽叽喳喳,更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却又存在,尘埃一样的感觉。
周扬自己也说不清对沈曼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很有趣,和自己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不会在意成绩的好坏,不会有女生小团体,永远都是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
突然联想到那些向自己表白的女生,那些像散文一样的情书,那些只见过几面就冲过来,在班门口嚷着,我喜欢你,周扬。这一切都让周扬有点不知所措,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自己都没听说过,甚至没有任何印象,但女生就传出喜欢自己的真情告白。
周扬,永远的年级第一,学生会副主席,笑容灿烂,爱穿格子衫,篮球打不不怎么样,但胜在人长得高,如果学校上演现实版的偶像剧,他一定是得票最高的男猪脚。所以喜欢他明面上有很多,周扬却不以为然。
周扬记得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很胖,却不知道姓名的女生,跑过来找自己借笔记,周扬并不认识她,却依旧拿给了她。后来便传出那女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自己,周扬以为那只是玩笑。
“周扬,别听歌了,陈圆圆被堵在班门口了,她是找你的”沈曼的声音有些急切,这是周扬这学期除了当初的那句谢谢,第一次听到沈曼对他说话。
“陈圆圆?”
“上次找你借笔记的女生”
周扬看到一堆人堵在门口,而那个找自己借笔记的女生,似乎要哭了,脸都别红了。
周扬快步走过去,其他人都让开了,那女生看到周扬,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抬起头来,吞吞吐吐的对走过来的周扬说:“周,周扬,我喜欢你很久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掉了。
周扬无奈的笑笑,目光却看向了角落里的沈曼。
有时候感情真的很奇怪,当初觉得自己很讨厌的人,如今竟然觉得很有吸引力,大概当你爱上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那才是真的欲罢不能。
周扬以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奇怪,简直就是矛盾,现在却顿悟一般,就像自己,当初自己不喜欢那些慢吞吞的人,觉得他们的人生态度就是消极的,如今却觉得沈曼很有趣。
沈曼喜欢看漫画,周扬便去漫画店,把沈曼借过的漫画全都借走了,深夜伴着微黄的灯光摆出一副苦读的样子,周扬拿着漫画看的津津有味,笑的有点神经质。
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在无聊时看看那些你看过的漫画,在吃饭的时候想想你的侧脸,这样算不算是爱你。
周扬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和沈曼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集,没有共同点,没有相同话题。但是周扬自己却清楚的明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已经喜欢上沈曼了。
周扬可以清楚的记得,沈曼喜欢看的漫画,喜欢穿休闲的衣服,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早上一定会带瓶牛奶,课间操的时候会抱着一个苹果啃,放学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一定会去借漫画,不喜欢数学课。
直到很多年后,这些微末的,关于沈曼的小细节,都清清楚楚的印在周扬脑子里,似乎怎么也忘不掉,在某个午夜,某个黄昏,总是清晰的蹦个那张哈哈大笑的侧脸。
周扬终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和同桌说:“哎,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同桌小胖一脸我早就猜到的表情“是不是二班的班花,张静,我就说,你肯定喜欢她,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关键是那双大眼睛,简直会说话一样......."
"不是啦,我看玩笑的”周扬有点恼火,却还是不敢开口。沈曼不是特别好看,有点微胖,成绩也不怎么好,周扬怕说出来了,别人会笑话他,他竟然会喜欢那样一个女生,所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用玩笑去逃避。
这就像,周扬明明喜欢围棋课,却不敢表达出来,怕家长生气,只敢说想去上奥数课。周扬明明喜欢看武侠,却不敢告诉其他人,只敢假装喜欢现代诗。
优秀久了,就不能像个凡人,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仿佛是满血的奥特曼,永远胜利,永远被崇拜,永远强大。
所以,这一次,周扬理所当然不敢说,他喜欢沈曼,就算一定要喜欢一个人,在其他人的眼中,喜欢的那个也一定要是最优秀的。
第二天一早,来到班上,黑板上写满了“周扬喜欢沈曼的粉笔字,歪歪扭扭的,却写满了整个黑板,同学们貌似都看笑话,有人说又一个沦陷的,有人一直看着那个空座位,还有人嘲笑说,还是啦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曼的那个座位依旧还是空的,她慢吞吞的个性,依旧迟到,当沈曼踏进班里的一瞬间,原来嘈杂的早读声戛然而止,全班都抬头看向沈曼。
沈曼有些莫名其妙,依然还是走到了座位上,放下书包坐下后,抬头瞄了一眼,就看见那一黑板的“周扬喜欢沈曼”那一瞬间,沈曼直接愣住了,她望向周扬,却发现他在看书。
年少的时候,起哄容易产生爱情,但是班上似乎没有人愿意把周扬和沈曼联系到一起,即使那天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周扬喜欢沈曼”
有时候会遇到一个特别的人,她不是最好的人,不是最合适的人,不是原来想的那盘菜,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喜欢她,但是碍于很多原因,你必须要放弃她。
沈曼艺考去了一个美术学院,周扬的志愿和沈曼的学校在一个城市。
沈曼背着画板四处写生的时候,周扬在学校里混风生云起。
沈曼一直是一个人,周扬却和校花牵了手。
沈曼变瘦了,变黑了,变漂亮了,周扬还是原来那样,只是五官更立体了些。
沈曼在那座城市的南边,周扬在那座城市的北边。
沈曼和周扬,依旧在不同的世界。
周扬去过沈曼的学校,打听过她的踪迹,甚至站在很远的地方,看过她画画的样子。
只是一开始的胆怯让周扬永远不敢开口,似乎两个世界人,永远走不到一起,更多的时候,周扬觉得自己站在看看就很好。
只是周扬订婚的时候,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却想起了沈曼的侧脸,想起了那条红围巾,想起了那些在深夜里看过的漫画,以及她慢吞吞的步子。
原来自己已经喜欢沈曼七年了,七年之痒都要过去了,那些细枝末节却挥之不去,周扬的脑子很痛,但是他清醒的知道,这场七年的无声欢喜,终究也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高中时,喜欢沈曼,却因为害怕同学间的嘲笑,所以选择沉默。
大学时,依旧喜欢沈曼,却因为双方家庭原因,迟迟不敢表白。
大学毕业,却因为研究生导师不予录取,和导师的女儿订婚。
周扬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不配和沈曼在一起,因为,胆怯,懦弱,虚荣,和那假装的强大。周扬依旧会想起,那个傍晚,躲在教室里,故意歪歪扭扭的在黑板上写满,“周扬喜欢沈曼”唯一一次表达爱情,也是唯一的一次勇敢。
其实,爱情里面,每个人都只是一座孤岛,无人欣赏,也无人鼓掌,那场爱过她的戏码,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