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愁思

    十六岁那年,混到高中毕业证就跟着大姐外出打工,赚钱是其次,那时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的时段。家中幺女,父母疼姐姐爱的孩子,不顾爹娘的百般阻拦,就那么任性的跑了……

    在流水线上的那段时间,一度让我以为生活就是那样日复一日的平淡,每天同样的时间起床,吃饭,上班,枯燥乏味,压抑我内心的小天使烦躁不安.直到我遇见了他,我们小组新来的组长。他大我两岁,却没个当官的样子,整天嘻嘻哈哈,却对我颇为照顾,那时候小,不懂得情爱,但他总能逗我开心,赶上休息的时候在一块,相约一块出去转转,穷,肯德基里买份可乐,路边摊来份米线,逛逛三福百货买跟头绳啊,袜子啊什么的,慢慢的就走在了一起。

    两年多,那段时间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年轻,因为怎么吃都不胖,因为有说不完的话题,因为有忙里偷闲的电影,因为有夜晚的相拥入眠,更因为他悉心又卑微的照顾,和他的爱就是一整个世界,共居的陋室,二十平米的小房子,甚至上个厕所都要跑很远,不怕,多晚他都会陪我,我以为这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他家在安徽,我家在西安,一千公里的路程,互相拜见父母,将婚期提上日程。那时我对于母亲愁苦的表情仅仅只是理解为离家太远,面对父亲的威严与叹息我从撒娇式的抵抗到坚定的,铁了心的,什么都不顾的要嫁给爱情。二十岁,我告别了家乡,嫁给了爱情,也嫁给了听不懂的方言和一日三餐的大米。

      婚后的日子很平淡,婆婆比较客气,因为早年丧夫,老公又是独子,所以格外孝顺。起先我们说好,两边轮流过年,第一年在婆家过,新婚,家里那些我不太熟悉的亲戚迎来送往,很是新鲜热闹,收了满满一口袋的红包,我几乎没有想家。第二年,临近春节我怀孕了,剧烈的妊娠反应让我下不了床,婆婆哄着,老公宠着,为了肚里娃,我没有吵着回家过年,可是我突然好想家,心里对我妈的思念和愧疚一下排山倒海开了闸,突然感觉这两年来,我妈像没有我这个女儿,虽然平时也通电话,但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没有听家里人说哪里不好,倒是我,一场小感冒,吵着要吃家里的麻花,三四天的功夫在我已经忘了这回事的时候,麻花就到了……

    二十三岁,女儿出生了,妈在大姐的陪伴下第一次来到我家,那么远的路程,其中要换几次的车,我不知道她们是怎样将两百个柴鸡蛋保持的完好无损,妈苍老了很多,每一根白发都是思念女儿的梦吧……像十六岁前那样抱着妈哭一会笑一会,埋冤自己怎舍得抛下骨肉亲情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妈住了三天,竭尽所能的为我做老家的饭菜,老公想带妈出去转转,妈不愿意,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把这两年的分别补回来。在初为人母的关口,与母亲短暂的相聚,像五味瓶打散,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妈妈愁苦的表情,妈舍不得,舍不得啊!送走母亲,很长一段时间才调整好心情,暗️下决心,等孩子大一些就回家长住,好好陪陪母亲。

      又过年了,为何时间总那么快!囡囡才三个月大,妈打电话叮嘱,囡囡小,大一些再带她回。就这样化解了我的尴尬与担心。四月,我终于如愿回家了一趟,下了火车还有一百多里的车程,我感觉自己像燕子,满心雀跃的往家飞……到县城了,到镇上了,到村落的路口了,我心激动万千,我不知道,我竟是一路抹着眼泪回来的,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小院,炊烟,池塘,恍惚间,以为自己就像小时候远行归来,什么都没有变……囡囡已经会咯咯笑了,每个人都抢着疼爱她,我妈对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也不那么上心了,曾经对我温柔的话语,宠溺的眼神全都转移给了囡囡。少女时代的生活轨迹又回来了,可以随便出门逛逛街,烫个头,反正爱我的人替我爱我孩子,完全没有负担!混吃混喝了两个月,老公一天几次的电话催促,我该走了,这次离开比较淡定,所有人不舍得情绪都在囡囡身上,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准备一包又一包……

      囡囡一岁半,老公去了县城表舅家的工厂帮忙,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我就近在镇上的服装店当个销售员,工资不高但每晚都可以拍着囡囡入睡,老公不在,我和婆婆的矛盾日渐显化出来,婆婆不爱干净,白天带的囡囡常常灰鼻子灰脸,衣服脏兮兮也不换,我中午不回家,她们就简单的对付一顿,说了好多次,开始还答应好好好,后来就板着脸不回应,再后来老公打电话劝我对他妈好点,恶婆婆先告状妈宝男训老婆的桥段上演无数次后,我也心灰意冷,辞了工作回家带娃,老公每个月一半的工资给我补贴家用,买奶粉,这样清贫的日子我也认了,盼着孩子大点上幼儿园一家三口团聚我也可以找份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公的电话少了,回来的次数也少了,我以为他忙忙忙,一边思念一边体谅一边期待。有一天老公用公司的座机给我打电话,没聊多久他的手机响了,匆匆挂了电话,那边的电话没有挂好,就在我准备挂掉手机的那一刻,手机那头出现了“宝贝.......”的情话。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挂了电话,也不记得我是怎样对他咆哮,昏天黑地后所有的委屈压抑释放出来。他回来了,跟我解释,求饶,争吵,我不能理解,当初清贫时我们那么快乐,现在仍然清贫,却像负罪一般,我不能原谅,我要离开!婆婆悄悄带走了囡囡,我发疯了,跟他要孩子,他为了让我屈服,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在那一瞬间我真的不想活了,遍体鳞伤满心的憎恨,可是我放不下孩子!后来,我报了警,警察帮我找回了孩子,安静了几天,我悄悄带囡囡离开,我要回家,在我的小床上好好睡一觉,真希望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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