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花将近个把月的时间终于看完了这本卷帙浩繁的世界文学史讲义,其规模之大、涉及领域之广早已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这本由木心讲述、陈丹青笔录的《文学回忆录》从时间、地域、历史、哲学、宗教、政治、人文等多维度阐述了木心的文学观,乃至于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以上只是我这个阅历浅薄者,对《文学回忆录》大言不惭的粗线条概括,而实事求是地讲,我所能理解或者有所收获的内容,可能都不及1/10,因此也造成了阅读的艰难,然而就算这不到1/10的金华对我的影响和启发也是空前的,那些妙语和警句总能给人眼前一亮之感,与其说有感于文学,不如说有感于木心,正如书中所言,这是木心的《文学回忆录》。
尽管这是部世界文学的讲义记录,听着有些严肃,但想必当时木心的授课过程一定充满了风趣,这在陈丹青的后记中便可看出,否则我的阅读难度定会加倍。这在书中的某些细节便可看出,也显示了木心性格中好玩的一面,比如:
我看叶慈此说是“蛋论”。宇宙是蛋白,叶慈说是蛋黄——我看宇宙是个混蛋。
这蓦然让我想起德国诗坛大佬席勒的一句话:“当人完全是人的时候,他是在游戏;只是当人在游戏时,他才是完全的人。”也许正是凭着这份幽默与乐观的生活态度,他才能熬过“文革”之苦,以他毕生挚爱的文学在牢狱里苦中作乐,坚毅前行。
而文学正如他所言是“人学”,也在渐渐升华他的人生观与世界观,这表现在他的讲义中有太多太多了,比如:
什么是实用主义?认为真理是相对的,随时代变而变。见效,是真理,不见效,非真理。总之,要为我所用。我,第一性;真理,第二性。推论下去,是没有真理。真理,被架空了。
他的经历与阅历之广加上他自身性格上的好玩,让他对于世间万物都能不执念,不盲从,进得去也出得来,用他的话讲,即可入世也可出世,比如他曾讲,不要怕受影响,影响以后仍可以成为自己,如果认为某些影响不好,其实已经被影响了——坏的影响。这些观点总给我耳目一新之感。再比如:
追求绝对真实的人,不能享受相对真实。
关于真实,我也写了不少类似的文章,但总觉得自己绕在了某个死胡同里,而他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会瞬间释怀我的痛点——原来我一直试图在走极端,寻找绝对真实的答案,而其实我所探求的是一种虚无,或许人生的意义和韵味就藏在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相对真实里。
尽管未拜读过木心别的文学作品,但在《文学回忆录》中,他的人生长度,胸襟之宽广,思想之深邃让他在我的心目中逐渐立体高大起来,他的话语总是惊人的简单和新奇,脱口而出,却有着神奇的治愈效果,而这一定与其坎坷的人生经历、深厚的文学底蕴紧密相连,也是这些不可替代的生活阅历在滋养着他豁达的生命,从容地看待人世间的一切,欣然享受着这份怡然的自得,比如:
说开去,为什么我厌恶名利?因为不好玩。莫扎特贪玩,写诗,我可以跟他玩玩。不能徒贫贱,也不能苟富贵。富贵,累得很呀。但也不能徒然弄得很穷。小孩子爱玩,玩到哭为止,不弄到哭,不肯停的。我哭过很多回了,“文革”把作品抄走,我哭了。“文革”过去,我又玩了。
我最佩服的一点在于,他常能游离于一些是非之外,在一旁冷眼旁观,欣赏把玩其中人性的可笑与荒谬,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即如他所言,人性放在近处看不到,拉远了才能看清晰。而这必然需要有所经历或者舍弃,才可得到。
庸碌碌如我之辈必须承认,对于这些,我的理解十分有限,很多都有些茫然之感,但我也不过分执迷,不去刻意寻求一份答案,因为本就缺乏生活历练,难解其中深味,硬钻进去其实很难出来,更何况木心自信在他个人身上克服了那个时代,我呢?逃得脱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么?
如此想来,当下便释怀了好多,而这何尝不是木心给予的启发?
踏实一些,不要着急,你想要的,生活会慢慢给你。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也会接近木心在诗《杰克逊高地》所表达的心境:“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