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重头再来
文 / 龙吟
随着吴姿艳那张脸进来,死气沉沉的村委办公室忽然容光焕发起来,村老们的话也多了。
吴青红和李等等却是紧张得要命,看看吴姿艳又看看潘根良,就像看见一堆炸药上放了一根干燥的火柴。
村老们挨个撩着吴姿艳说不着边际的话,吴姿艳一句也没听进去,随意回着话打发,潘根良却听得愈发认真,吴姿艳那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带回了十年前,某种诱人的东西又漫山遍野地回到了他眼前,模糊而生动,特别是那种夹杂着惊心动魄的美好,充斥着他的整个思绪,他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潘根良走近吴姿艳,近距离打量她,这个昔日的冤家,要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把最好的十年芳华耗尽在海上,不过要不是因为她,他也许这辈子都体会不到那种令男人销魂荡魄的风情。
潘根良记得那种风情,却忘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呆呆地盯着吴姿艳,眼底莫名地炙热,吴姿艳也毫不避讳潘根良的眼神,在她眼中,某种化学物质也在被点燃。
吴青红突然出现在潘根良的眼前,阻断了两对眼眸的进一步炙热,他一句话把两盆火都浇灭了 :“潘根良,还记得何拉多吗,他还在狱里,还在服刑。”
吴青红直接抛出这句话,是试探潘根良的反应,他不太相信潘根良会忘记过去的那些事,毕竟是那么大件事。
潘根良被敲过那一下,现在的他脑子有点迟钝,行动有些笨拙,丧失了一部分关键的记忆,但看得出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要不然他也没有办法独自回到这里。
村委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捏了把汗,在等待潘根良的回答,然而潘根良却只说了一句话:“ 在.....在狱里?他为什么会在狱里?何医生把人治死了吗?”
听到潘根良这句话,所有人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并没有人想要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吴青红给他又递过去一块湿毛巾,说你再擦一下,头上还有血。
吴姿艳走上前一步,拦过那块毛巾,走到潘根良身边,举起手毛巾就要往潘根良头上去了,潘根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似乎搞不清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为何要对他这么好,好到他又惊又怕,吴姿艳又靠过去半步,手上的毛巾又过去了,这次潘根良没有再躲开,任由吴姿艳那块毛巾在他头上温柔地翻来覆去,众人看呆了。
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吴姿艳手里的毛巾传递到潘根良的心里,瞬间填补了他那十年的虚空,他就像个孩童一样,一张帅脸憨态可掬笑着,配合着吴姿艳的毛巾。
李等等给吴青红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干涉一下这个危险的动作,吴青红望着潘根良和吴姿艳两人,好像十年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倒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个十年前差点因为吴姿艳被敲死的潘根良,对如此动作尚能处之泰然,证明他真的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必要太介怀,难得老天给了大家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让一切重头再来吧,他摇摇头,一挥手,示意李等等闭嘴。
一种曼妙的声音在潘根良耳边响起,吴姿艳轻轻哼起了一首歌,那是用苗族的语言唱出来的,旋律古朴而悠扬。
吴青红很熟悉这个旋律,那是儿时老辈人经常给他兄妹俩唱的一首苗歌,那是一首哄小孩入睡的曲子。他望着这对鸳鸯,心中依旧忐忑,当然他懒得理会潘根良的死活,然而真正令他担心的,是他这个妹妹,吴姿艳。
何拉多入狱后,吴姿艳却并没有提出离婚,寨子里很多人都不理解,说你吴姿艳跟何拉多这个关系,连一夜夫妻都算不上,又出了这么大个丑事,何必拖拖拉拉,不如索性断了这层关系重头再来的好。
只有吴青红知道,他这个妹妹吴姿艳,之所以愿意保留何太太的名份,无非就是为了何拉多留下的那点财产,多也算不得很多,但足以让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吴姿艳舒舒服服地过完上半辈子,而且并不影响她继续留下许多故事,也不需要再漫山遍野地发生,如今她可以把她喜欢的故事,正大光明地带回家,那个该死的何拉多,三十年内都管不着她,也许对于她来说,继续做何太太,是最好的选择。
吴姿艳仍然住在何拉多的吊脚楼里,猪圈依旧干净,三头猪也还是那么爱叫唤,只是何拉多那些所有的牙医工具,都被她扔进了阁楼一个小房间,上了一把大锁。
潘根良也回到了他自己的家,村寨十年的变迁并没对他那个破旧的家有任何改变,只是多了尘土和陌生,他一个人收拾了几日,就开始安安静静地过起了日子,吴姿艳偶尔会从他家门口走过,会朝着他的那张帅脸打个招呼,但没再多说一句话,每次潘根良也就是呆呆的看着吴姿艳走进他的视线,一直看到她走成一个点,她不说话,他就不敢跟她多说一个字。
连通何拉多家和潘根良家的那个洞,当年出事后,两头都被村委用水泥封了起来,和当年的那件丑事一起,安静地躺在地下,没有人希望再去揭开。
村寨的日子也如往常,安静到平淡,直到一个人,走在村口的那条石板路上。
杀人犯,何拉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