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农村的物资匮乏,到了21世纪初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我几乎要到过年时候才能买新衣服,这和我在城里有个同龄的表哥有关系。表哥是舅舅的儿子,舅舅和舅妈都是知识分子,条件好。表哥的虽说是旧衣服,但都是高质量的品牌衣服,在大集可买不到。去城里舅舅家串门,舅妈都会和老妈一起折腾这些表哥不穿的衣服,有的和新的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我试的时候,明明衣服的袖子都把手给遮住了,老妈总是笑嘻嘻地说很合适。当时照相不是很普及,不像现在有手机,但是在我不多的小学时期的照片里,都能看见我这个小孩子穿着一个松垮的大一号的衣服。
好多玩伴儿的家长都说我真幸福,有这么好的衣服穿,这时候我总是感觉不自在,也许是小小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渴望有我的衣服,就是属于我的。就像再精美的笔记本,但是让别人写满了字,也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想要我的那个五毛钱的本子,即使很廉价。
那年寒假的一天,老妈说下一次赶集的时候要带我去买新衣服。我欣喜又吃惊。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去集上买新衣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离家里最近的大集是逢五和十开集,五天一次,腊月二十五是最红火的一天,因为年三十就没有那么多人出摊儿和买东西了,腊月二十离年有些远,买了的菜和肉放时间长了不新鲜。所以大家都在二十五这一天赶集置办年货。老妈说的下一次便是这一天,这一天我们三口要全家出动,其实我是不乐意的,放寒假有一阵子了,心早就玩的野了,恨不得和一帮小伙伴们儿成天绑在一块儿,但是为了新衣服,男子汉能屈能伸。
这天,我早早起来,想着要早去早回。老妈却说要等太阳全出来,暖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赶早集的菜是最贵的,临近中午就便宜了。爸妈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老妈驮着我,老爸的后座需要钩上一个铁框。去赶集的路上遇到了许多来往的人,到了集上更是像到了蚂蚁窝一样。我们三个也算是分工明确,老爸老妈去摩肩接踵的集里买年货,其实老妈主要是去杀价的,老爸负责拿东西,我负责看着这两辆推不进去的自行车。看车的地方倒是不错,沿着马路旁的一家卖化肥的六间房门前,阳光很足,房子又能挡住西北风。周围紧挨着一个卖春联的摊子。老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很是忙碌,原本摊在地上的春联,因为人太多,挤来挤去,难免有人踩上一脚,他不得不把春联卷起来一半。
老爸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拎了一袋子糖块,一袋子瓜子。把它们放在了铁框的最底下,人就又消失在了人群里,我偷偷把糖块和瓜子袋子打开,往防寒服两边的兜里各抓了一把,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最难熬的是小伙伴们从集上出来,一个个悠闲的不得了,一帮人和我说要回家打魂斗罗。技痒难当,坐立不安,瓜子和糖块远远解决不了这种瘾,想着赶紧脱离,朝集上的方向瞅着,盼望着老爸赶紧出来。后来我再体会那种感觉,是几年之后,我去城里读高中,每到放月假的时侯,最后一节课最后五分钟那样煎熬。盼星星盼月亮把老爸盼出来,这次他一手拿的是一袋子菜,里边有蒜苔,豆芽菜,黄瓜什么的,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子苹果,是黄元帅。
我不耐烦说我不想等了,他说下一趟就是最后一趟了。我不想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为了我的新衣服,咬紧牙关,男子汉再一次能屈能伸。
又大概过了半个点,这一次真的两个人一起出来了,老爸拎着一大块肉,似血非血的液体在袋子外面沾着。老妈还拿着杂七杂八的一袋子。
老妈没有食言,换作老爸看着这些东西,我和老妈去集市最里边的一排,时装摊儿。这里像是台风眼一样,过了喧嚣拥挤,一下子感觉轻松许多。衣服花样很多,都用塑料袋子套着,挂的很高很高,老板拿着一个头上带岔儿的长棍子,有人想试衣服了,便用它勾下来。
老妈认准了集上最大的一个摊儿,说那里样式多,还比别家的便宜。但是我不愿意去,因为那家的摊主是我的语文老师。和老师以这样的方式照面总是让我感觉尴尬。选衣服的过程就在老师微笑的注视之下,我有些战战兢兢的草草结束了。
买的是一件有些黄色,有些银色的棉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拿着它,它有股清新的味道。
除夕的这天下午,我和老爸一起去澡堂,要洗去一年的尘埃。洗完澡换上新衣服,新衣服有股特有的味道,我感觉自己像是新从地里滋出来的豆芽一样,嫩。
我记得那一年春晚上,赵本山把范伟给忽悠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新衣服的两个口袋里都装上了大地红,右边的口袋因为还装了火柴,被炸了个大窟窿。年就在我不敢回家的哭哭啼啼中过去了。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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