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若无人地夹菜、吃饭，悄无声息，偶有孩童的蹦跳声路过。两支筷子仿佛抑扬顿挫的指挥棒，在空中起落飘扬。时间是夜里九点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份餐点，莲藕、牛腩、姜片、胡萝卜，至少有三种菜式的呈现。
单边开着的门口，孔雀蓝的瓷花盆里，金钱树颤巍巍地抖了抖。买单出来，观看的欲望有增无减。透过一米开外的空间，我环顾四周，无人瞭望，便拿出耳机、戴上一边，定下心来，驻足观看。就餐的那位，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异样举动。酒足饭饱之后，看着这位就餐，不自觉地做吞咽动作，尽力压抑着味蕾。
桂圆肉般鲜嫩的白米饭，一粒粒地被筷子撩起，往上轻轻弹跳，不疾不徐。那些粘连的，紧凑得好似小小饭团，松弛有度地一起往上，再无踪影。不粘连的，稀稀落落，偶有一、两粒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然后又从筷子的夹缝中起身上扬，不再回来。突然看到一大块饭团，纠结在一起，筷子的翻动，轻轻地，一拨再拨，尔后，松散、跌落、滚动，好像在蹦床上翻滚，之后弹跳起来，然后几粒几粒，成群结队地，不知所踪。
三分之二的面积铺展开来，白底配鲜亮的颜色，那些菜，我能数出来的有：莲藕、芹菜、姜片、胡萝卜、牛腩、瘦肉，整块整块地放着，没被搅拌和翻烂，都有条不紊地排在那里。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白米饭铺展的厚度，越来越薄。莲藕在最左边，那整圆的藕片，中间的空洞，在略厚的切片上显得更加圆润、丰盈。芹菜的苗条身躯，映衬在姜片身边，伸着胳膊的舒坦，很快被筷子掳走。下面，胡萝卜橙亮在柔和的灯光下，温暖地包裹着厚实的牛腩，筷子有些承重，更重，缓慢地起身，好像起重机转角地搬动和迁移，节奏利索，技术熟稔。
“老太婆，你快吃完了呀！”透明的玻璃门前，走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微笑着 快步走来。“我跟儿子看球赛刚回来。你不等媳妇回来做饭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抬头了，“不用。这饭好吃着呢！她那时说加班，我就自己搞定了。”就餐的那位，还在低头吃饭，说话的语调很慢。大概六十来岁，头发是白色、银色、银灰色三色相间，后脑勺整齐地束成小小的发髻，两颗正方体的浅黄色亮晶晶的珠子，透亮透亮的。靠右下边，平行的两个黑色的夹子，还透着漆皮一样的亮光。墨绿色的裤子旁边，放着一个购物篮，里面基本装满了水果、零食和家居用品。走过来的老者，静静地坐到她旁边，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打电话：“不用等了，她都吃饱了，等下就回来。”淡黄色的木椅旁边，有个黑色的挎包、一把黑色的雨伞。只剩下两块骨头，其他菜饭已经吃得精光。侧身往右，拉开黑色挎包的拉链，再伸进去，往左边拿出来一包纸巾，擦擦嘴。她眉开眼笑地说：“这超市里面的饭挺好吃的，也是人家买菜做饭来的。而且晚上还打折，太便宜了。”
有些佝偻的身躯和刚到的老者，他们把购物篮的东西清理好，放进购物袋，老者提着袋子，扶着她，走出了超市。这似曾相似的背影，我想起来了，在二楼走廊里，弯腰很厉害却发髻利落的老妇。原来是到这里来吃饭的呀！
晚餐的满足，与时间无关，与享用有关。于时光中喂饱自己，再夜光中供养自己。夜里九点半的晚餐，与餐点无关，这份就餐的满足和惬意，看得我又饿了。回想起来，我更精神了。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当下，无论晚餐还是晚年。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15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