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和我说,生活给了一个人多少磨难,日后必会还他多少幸运。我相信,但我更愿意用余生的幸运陪伴在你们身边。
年轻,真的不能做为肆意消耗及透支身体的资本。不记得咳嗽了多久,也忽视了病情,在杨小姐的催促下,经西药、中药治疗后,不见好转。2017年3月13日,在胖子同学的帮助下,等候了一天便住进了市中心医院,由于小城医疗水平有限,住院一周未查出病因。于是一周后,独自一人转诊至南京鼓楼医院,可怕的噩梦由此开始。
3月22日,因做气管镜(真的很痛苦,生病前前后后我竟做了3次)需家人陪同,父母因事不能及时来院陪我,我想到了南大(和医院仅相隔一条街)读研的学长振哥,在振哥的陪同下,我做完了气管镜和纵膈淋巴穿刺。医护人员将我推出气管镜室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在疾病面前人是真的、真的很脆弱。身体稍微恢复点,便致电了爸妈,电话的那头母亲听说我在住院,紧张的情绪立刻展露无遗,他们第二天便早早赶来医院。当晚,东哥、胖子、健开车来鼓楼医院看我。等候了数天,组织病理报告已出,医生和父母将不好的消息一一隐匿,当然我自己早已有心理准备,前期门诊时医生就告诉了我不乐观的情况。父亲得知我的病情后,彻夜未眠,网上搜索各种资料。母亲有些后知后觉,觉得我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在基因检测(鼓楼医院只做EGFR检测)结果出来之后,父母的情绪最终被结果击溃。我的母亲是善良的,也是很脆弱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母亲总是偷偷的哭泣。期间,家人陆陆续续来院看望我,病房里看望的人总是我家的最多,心里满是慰藉。当我告知科长我的病情后,单位领导和科内同事一行2小时便赶来医院给予关心和鼓励,还有其他同事帮我联系外院医生,给我帮助以得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3月29日晚,父亲和堂弟在钢琴厅(鼓楼医院住院一楼)同我交谈,父亲略带湿润的眼神透露着不安与痛楚,长时间的焦虑与休息不好,父亲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医生诊断的结果是肺腺癌晚期,儿子你要坚强,要听话,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治疗你都要积极配合,你就是爸妈的希望、支柱,你不能倒下。听到了自己的病情后,当时的我竟是如此的镇定,没有任何的情绪崩溃,没有任何的忐忑。我告诉父亲,我会努力的,有信心走的更远。当天夜里,父亲和堂弟将就诊的部分资料拍下,前往上海寻求其他医生建议,有点病急乱投医的赶脚,但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即基因检测。
3月30日,杨小姐休假来看我。做完胃镜的我,杨小姐在胃镜室门外等候。我牵着杨小姐的手,紧紧的,找到医院走廊人相对较少的一角,没有任何的隐瞒告知,然后无所适从的相拥而泣。杨小姐是个情感脆弱但又理智中带点任性的女孩,虽有多次在我面前哭泣,但后来总会告诉我应该怎样治疗,怎样饮食,怎样在癌友圈找到最有用的信息。31日晚,主治医生找到我父亲,给出了培美曲塞+卡铂的化疗方案。4月1日,化疗。2日,出院回家。化疗的第一周里,乏力、无食欲、恶心稍许等等该有的副作用一一出现。一次洗漱时,无意识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色发黑,脸色很糟糕,而我的父亲之前告诉我脸色尚可。5月4日,二化。5月25日入院复查,26日的CT显示进展。6月1日,又一次带着失望的情绪出院。这里,小小的吐槽一下我的主治医生,且不说她的医学水平,真的很难和她沟通。举个例子,给我做EGFR基因检测(没有突变),但又不告诉我肺腺癌需要做哪些检测,以致于后来走了很多弯路,之后发现ALK突变,又告诉我真幸运,给我碰到了突变,真的就呵呵了。我能体会到医生每天面对无数个病人和家属追问的烦躁,但作为医生她并没有体会到病人和家属的急切心情。除此,鼓楼医院的护士、环境、医疗制度还是要点个赞,只能说自己没有遇到一个好医生。
期间,4月下旬,父亲、小姑父以及杨小姐的父亲三人前往鼓楼医院找到主治医生,要求做全基因检测,再三沟通下,主治医生才告知取病理组织的手续及基因检测公司。在等候了一周做左右,基因检测报告显示存在ALK突变,可通过口服靶向药克唑替尼进行治疗。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好”是因为靶向药的治疗效果更佳,“不太好”是因为克唑替尼太太太贵了。4月21日前往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因未找到原发病灶位置,胸外科无法手术,遂将南京鼓楼医院的组织切片送至肿瘤医院进行免疫组化,显示ALK阳性。在肿瘤医院遇到一位住院女孩,仅仅14岁,一段时间以来除我以外遇到的最小年龄(之前都是我年龄最小),当时内心真的震惊了。花季的生命刚开始便被判死刑,缓期执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唯独生命却承受了不该承受之重。
化疗期间的2个多月,家人陆陆续续看望,小姥因离的近,几乎每天都过来陪我母亲,给她安慰;妹和妹夫常带着小外甥过来,看到外甥我心情总是格外的好;单位领导、同事们也相约给我信心。郎、向大美女结伴看望,给我带来甲鱼补身子;东和他老婆、健、胖子从我住院开始,便多次来访,还有后来知道情况的何、曹、吴、于。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爸妈、杨大小姐,爱你们,很爱很爱你们。
6月6日,前往上海肺科医院就诊。7日,上海的政、马哥、阿峰同学在下班之后,来院看我。大学毕业2年后,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当然初来上海的我也是看病之需,真的是唏嘘不已。偶然的情况下得知,杨小姐的老乡吴医生是我住院所在的科室医生,在吴医生的帮助和沟通下,结合之前就诊检查情况,建议口服靶向药克唑替尼治疗。7月11日,口服靶向药一个月,前往上海肺科医院复查评估,CT显示肺部结节有明显收缩迹象,疗效为PR(部分缓解),吴医生建议继续口服靶向药,3个月以来终于听到了一次好消息,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一半。7月28日,外公去世。外公去世前,母亲因照顾我未尽好孝常自责不已而流泪。4个多月,母亲连遭2次大悲之事,苍老了很多,银发也渐清晰。
生病后,我总在想什么会变得重要,什么变得不重要。“时间”、“带杨小姐出去走一走”、“陪父母说说笑笑”,这些以前不珍惜的内容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重要。爱我的人变得更加重要了,因为说不定一转身就是隔世。要问我,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希望父母需要我的时候,我还能在他们身边。如果非要给自己生命一个期限,我只希望比我的父母多活一天;我希望杨大小姐需要我的时候,我依然可以给她拥抱以温暖。如果非要给自己生命一个期限,我只希望陪她一起走完这一生,不多不少。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对于我而言,面对癌症,既认同死亡,又全力抵抗。半年以来,除了病我并没失去一切,一无所有。因为化疗,血管受到伤害、头发掉落而稀疏;输液、抽血、打麻药,针管插的我千疮百孔。那时,总觉得我自己会在无尽的治疗中离开,反倒没有被癌转移的报告惊吓。这一切不是励志,而是被迫接受到麻木。内心无数次摧毁又重建,学会接受糟糕,把难过缩短到很短的时间内。告诉自己,勇于迎上远比逃避胆怯更值得拥有。26岁的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刚开始,好像就要结束似的。但也因生命刚开始,却为结束的故事增添了更多的可能。未来很远,但总要心怀憧憬。我不想把肿瘤当成天大的敌人,只想把它当成一个小毛病、一场小意外。因为一想到死亡,就觉得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当下我能感受到的时光是最真实的。前方道路未可知,但起码现在我仍旧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但事实上,我需要多大勇气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癌症患者,就需要多大勇气忘记自己是个癌症患者。
有人说世界最动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可惜,我错过了这句话。有人说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但是此刻的我,我绝对不会说我不在乎生命的长度,我情愿生命的宽度没有那么宽。
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生活如山,有人岁月静好,有人负重前行。26岁的生命就这样判了死刑,缓期执行。我的情绪没有低落,就像世界不会有末日,明天依旧会有阳光,生活总还要继续。请爱惜一下自己,因为你对你的家庭而言比什么都更不可或缺。或许这样,肿瘤这双恶毒的手才能离我们更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