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个让别人对人性失望的人。

    天有不测风云,世事难料,谁知道哪一刻我们就会被意外击中。别说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就是下一刻和意外哪个先来,谁又能确保呢。

雨滴

  车窗上的雨滴滚动着各自的轮廓和。刚刚的场景却始终不能让我内心平静下来。

  今天南京的天气从早上开始就阴着天空,让人感觉很闷热。整整一个上午天气没有变化,就在下午十三点三十分的时候,天上突然落下雨点,我和好友刚刚走出商场,看到飘落是雨商量之后决定打道回府。

    一路越走雨点越大。就在靠近南财校区的那个公交亭,我们看到了一个外卖小哥车子倾倒在地,他坐在车子旁边,被雨击打的地面早已湿透,他浑身也早已湿透。

    我们走进,看到血从他头上顺着脸颊留下,他低头时血从眉目中间,顺着鼻梁滴在地面。  具体的车祸过程我们没有看见,因为当时只顾着挡雨了,而且在雨中的视线也很不好。

  站在离他五米的地方,我欲向前,可是我感觉到了好友的胳膊拉着我远去,我看到了公交亭很多人都只是朝向这边看着那位小哥,却都无动于衷。旁边还有一位女士也欲想上来关心一下,可是唯唯诺诺,扭扭捏捏,下不了决心。

    最终朋友还是没拉住我。我向他走了过去。在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位犹豫不觉得女士看到有人向前,她也走了过来。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和好友只是为他撑着伞,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巾让他把脸上的血擦擦,可是几张纸怎么止得住那看不见的伤口。那时候雨越来越大,小小的遮阳伞根本抵挡不住被风吹斜的大雨,就像从天上倾斜下来的一样雨把地上沾满了血的纸巾瞬间冲刷的不见踪影。

   

    伞下的小哥面目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很平静的在颤抖。我想你一定知道狗狗淋湿后身上发冷的很深颤抖吧,这是个很不恰当的例子,但当时的他就像那样的颤抖。经他讲述过程,我们才知道是一辆保时捷的车不躲闪行人,他为了给行人让出可以过去的路,被保时捷呆倒了,头撞在了车上。他自己骑得电动倒地后,后视镜的镜子跌碎在地,他的手扎在上面,手也被割伤了很大的口子,除此之外,腿也受了伤。 

    在等待他亲人来接他的过程中,有两个和他身穿一样工作服(饿了么外卖的工作服)的人骑车经过,看到都是同事虽不认识,但他们认衣服。他们帮他把倒在地上的电动扶了起来,框里还有没送到的饭菜。他们帮他在工作群离通知了一声之后便匆匆离去了,因为他们说自己还有单子着急送。


    那场持续了五分钟左右的大雨慢慢停息,他的爸爸找到了他,雨水早已把地面上的血冲刷干净。我和好友也各自带着淋透的身体回去了,好友虽然当时有拉着我的意思,但是我走过去之后,她也和我一起过去,并且之后全程都为他撑着伞,为他擦血。

      原谅我很冗杂的讲述了这件事的原委经过。

  我知道如果我的家人知道了我的行为一定会批评我,嫌我多管闲事吧。

但先说说我这样做的原因吧,有三:

    1、他意识清醒,不是昏迷不醒,他知道自己是被谁撞的,还分得清好坏。

    2、旁边有目击者,有人验证,他没有发生讹诈的可能。

    3、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内心使然。

    当时为什么没有报警呢,是因为情况紧急,在大雨的袭击下,我们只顾着他的伤口了,忘记了报警,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愿意报警。就是报警对我们来说之后的过程也很繁琐,要一定程度的参与,我们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的。

    从来都只是看新闻上报道这类事件,没想到却被自己真实遇到。以前看新闻的时候我就问过自己,如果当时你在现场,如果你就是众多围观者中的一个,你会怎么做。

  我记得当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含糊其辞的回答说:“看情况进行帮助吧。不管怎么样我连最起码的报警能力还是有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交给警察叔叔就好了。”

    可是当我真真切切近距离看到血顺着他的脸上留下来的那刻,我真的没有办法就和好友那样走开。我想就算是几张纸巾也能稍稍抚慰雨中受伤的他吧。

    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否选择施以援手是每个在场人的自由选择。你即使赶紧走开,也没有人会埋怨你,会批评你。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每个人都有做选择的权利,只要你做的选择没有伤害到他人的利益,那么这个选择就应该不被别人斥责。

    几年前遭遇很多车碾压的那个小女孩,事后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当时的那个视频点击量也很大,那个视频看过之后截止现在我脑子里都存留着那个画面。

    这件事之后,新闻又有好多次都报道了类似的事件。每每遇到这样的事众人为什么不敢向前,哪怕只是拦截马路上的车子别让他们压到她,哪怕只是打个120,这样轻微程度的善意我们的人们都不愿做出,而是看着一个小小鲜活的生命被车轮,被无知,被人们的无情碾压。

    有时候我会觉得,幸亏孩子还小,她那么去世也好,如果她终身残疾了怎么办,要在床上读过剩余的几十年。如果她没有重振信心怎么办?如果她长大了,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曾经的遭遇时,她问妈妈:“妈妈,那些人当时为什么都不帮我一下呢?” 

  这让妈妈怎么回答呢? 

  与其让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冰凉,对人性彻底失去信任的度过生命之后的几十年,不如让她在天堂只有天使,没有人性的地方继续度过她五彩斑斓的童年。

    外卖小哥被保时捷脱身而去的丢下。他在马路上被大雨淋透,冲走血液。当时他很安静很平静的坐在地上,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丧气的话,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我想他在当下的状态,可以忍受了别人的肇事而逃,可以忍受了大雨的冲刷,但是如果他看到我们站在旁边看看而走,心里不免会有更多的悲凉,而这悲凉是比那伤口的痛,比那雨淋的痛要伤人好多倍的。

  肇事司机或许可以找到,伤口也会慢慢痊愈,可是在他心里留下的我们离开的背影不会那么容易的忘记。


    我们接受教育,我们读过那么多本书,我们走过很多地方,我们见过很多人,但是我们越来越看不清人性是什么。在这个由意识形态构筑的社会里面,道德只是我们人类自己规范出来的标准,你可以按照这个标准去做,你也可以不按照这个标准去做,我们给所有人选择的权利,我们不当道德婊,我们不站在道德制高点去点评每个人的行为,我们不强迫他人做出什么。


    但是如果大家都选择了漠然走开,选择事不关己,选择当一个看客,那我会总感觉这个社会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

  是不是少了人性中属于正面的那部分。

    这部分不是善良,不是正义,不是一切人为定义的正能量的词语,它就是我们作为一个人,世界里的一种动物应该有的那部分东西。就像凶猛的动物他们有捕猎的兽性,但是也有保护自己孩子的那部分兽性。我们不应该在物质世界就把这部分东西慢慢丢下,不应该用一件又一件曾经让人心冰凉的事情把它慢慢隐藏,丢弃。


    我曾经也出过车祸,躺在夏日热的发烧的柏油马路上,意识只有那么一点,我能听到周围看客的议论声音,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慌,也能感觉到一颗一颗不敢靠近的心。 

    当时车祸的地点就在家附近,在从小长大的地方,陪伴长大的人都没有敢走向前来给予昏迷中的我一点帮助,我很清楚甚至很理解他们的想法。

  幸运的是,那个时候懵懂的我没有丝毫被人性伤害,在那个夏日,躺在柏油马路上,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意识了,如果有那岂不是要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着伤狼狈的走过。 


    我以前问自己遇到这类事情怎么办?之前的回答是看情况而帮忙,这是对的,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全力帮忙。


    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还想问问自己,如果以后遇到这类事情怎么办?我这次想回答:     

    我不想做个让别人对人性失望的人。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以后恐怕每每想起都会憎恨自己吧。我可以因为自己考试打小抄没抄到憎恨自己,我可以因为多吃了很多奶油憎恨自己,我也可以偶尔看到脸上的黑点和痘痘讨厌自己,我可以因为很多事情厌倦自己,那都不要紧,但我不想因为那样一个转身憎恨自己。 

    不要丢掉属于一个人本身应该有的东西,何况它是那么珍贵,值得你拥有。

    只有有了它,我们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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