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有些东西是可以永存不朽的,比如写过的信,说过的话,以及,爱过的人。
人们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然而,有些人的确是一辈子也不会相逢的;另一些人,却在某个时刻乍然相逢,改变了彼此的生命。
一直有收藏各种漂亮或特别的小玩意儿的习惯,当然,我更爱的是那些与我的记忆有着点点滴滴或千丝万缕关系的旧物。总相信每一个细小的物件里都藏着一段弥足珍贵的旧时光,在每一个邂逅的瞬间里悄然填补着我们脑海里逐渐空白的过往。
或许是年少时看过的书籍里有太多与失忆、死亡有关的情节,造就了我现在的某些习惯。尽管它们让我的性格里无可避免的沾染上一丝丝的忧郁、绝望。但毋庸置疑,也正是它们敦促笔耕不辍的习惯能在多年后依旧伴我左右,如影随形。
人的一生,难免要经历生离死别,而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可能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用力爱的人,讲再见那一刻格外艰难。
“相逢”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一如严冬将尽的第一缕新绿。
也许你已经离开一个人很久,你已经不爱他了,但是有一天,你忽尔发现,你仍然保留着一些他的习惯。 他习惯在充完手机后不拔充电器,你曾皱着眉头说不安全,他说,我们宿舍的都这样啊。分手多年,某天在家爸爸念叨你充完电怎么老是忘了拔充电器,这样多不安全,你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们宿舍的都这样啊。”
忽然之间,你想起,这不是你从小到大的习惯,而是你从前的他的习惯。你跟他,早就不相往来,你却偷走了他的习惯,据为己有。这已经成为你的习惯。在某时某地,他也这样做着。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另一个人皱着眉头对他说不安全,他会觉得熟悉吗?
他的面目早就模糊了,他的旧习惯,却留下来了。那些习惯,也许只是问候的方式、喜欢的作家和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间,都变成我们的,这些习惯,也许又会留给另一个人。
前几天跟朋友聊天,开玩笑说如果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多少多少岁了该多好。当时不过是信口开河,并未细究。第二天早上六点去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诧异的发现旁边那家门口摆满花圈和挽联,以及,满地鲜红的鞭炮屑。踩着满地的晨曦与空气里氤氲的哀伤,突然一阵后怕。倘若如我所言,我们相遇时你早过了现在的年纪,我们的生命都会不同。也许,你不会再义无反顾的爱一个人,或者,彼此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若是太早,我还不懂得珍惜你,我们的世界还有一大段的距离,需要时间来拉近。
我是暮冬时独身于山河之外的皑皑雪。你是迟夏里招摇在万树丛中的青青梅。
我悠闲时融化,你逍遥时开花。
我紧张时结冰碴,你羞涩时软齿牙。
我赏山月却念故乡明,你闻绵雨而梦关外风。
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
高中有段时间大家课前饭后都爱去教学楼下的花圃里找四叶草,据说十万株三叶草里才有一株是四叶草。若是恰巧找到一株,便仿佛是有莫大的福气,因着难得,越发的显得珍贵。常常有男生为了逗心仪的女生开心,日复一日的在下面转悠。我那时一度迷恋着各种小说里的温馨浪漫,特意把它粘贴在漂亮的信纸上,裁剪成相片大小,空白部分写上自己极喜欢句子,去学校旁边的照相馆压塑封存,郑重的放进相册,生怕这象征幸福的十万分之一不小心遗失。
仍清晰的记得那上面一丝不苟的写着张爱玲的那句——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有时候也会在翻看相册的时候随手把它拿出来当书签,轻抚叶片的脉络,想着,如果我们恰恰相逢在适当时候,那是多么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