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荒野的孩子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你安慰······

 【小王子】的序言中这样写道:所有的大人起先都是孩子——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这一点。生命是一个返璞归真的过程,有三个阶段:孩子——大人——孩子。小时候我们抬头看天,因为我们不知道天为什么是蓝色的。长大后我们看天,我们不再追究天为什么是蓝色的,只因为它能让我们瞬间简单。年老的时候我们看天,风云变幻只与天气有关,与心情无关。每个人都是一本大书,由薄渐渐变厚,再由厚慢慢变薄。【玛格丽特小镇】中把一女人的一生展现的淋漓尽致,我自视没有撑得起恢弘篇章的能力,但因为爱奶奶至深,深到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爱她童年,青年,中年以及晚年。索性把她生命中值得记录的琐屑写下来,告诉值得被爱的你。

          (一)单薄是岁月的厚赠

吃食堂,斗地主,花布衣裳,姑娘见了小伙不说话,是我的奶奶——四月对灿烂年华的所有注解。就像东北院子门前在风中摇曳着慢慢粗壮的梧桐树一样,我的思想也在慢慢生长。有时会失望,有时会受伤,难免会在海底寻找失望的缺口,却在惊醒时瞥见绝美的阳光,所有的平凡的人,失望都来自于平凡,希望也迸发于平凡。秋天的午后,一个人在他乡的我,给奶奶四月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一段时间开始泛起点点光亮。

1940年,四月出生于一个东北的小村庄。那里是湛蓝湛蓝的,水的自净能力很强,人们会在河沟边拿着棒槌洗衣服······四月的家里很穷,春秋夏都穿她那仅有的那一件花布衫,到了冬天四月妈要把这件布衫做成棉袄面,接着穿。用四月的话说,那时候人也简单傻,不懂得攀比,能扎着红毛线绳光着脚在乡间溪流里玩,都是高兴的不得了的事。到了四月上学的时候,四月爸给四月买了一双鞋,但是买小了,把四月的脚挤得红肿磨出水泡,四月也不敢吭声,硬着头皮说鞋子正好。四月还说那个时候阶级是个了不得的事,人们忙着斗地主,给欺负人、压榨没有土地的穷人的地主灌辣椒水,在村里的小广场上把地主吊起来批斗,当四月说到这的时候,我能想象到四月澎湃解气的心情,大概那就是时代吧!没有人悲伤也没有人仰望,或许那时的四月怎么也想不到生命还能经历这般料峭和精彩的尘世······多年后的四月,头发花白,但有慈祥的笑容和美丽的皱纹,感谢岁月的厚赠,让四月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能回到最初。

         (二)情怀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四月的心底永远有一条奔腾不息也永隔一世的河流,我真正发觉它的时候,是在2003年。2003年对于中国的航空的事业来说是个划时代的年份,航天英雄杨利伟带着家国的期盼安全走出舱门的那一刻,四月在放在旧柜子上的电视机旁跺着脚拍手叫好,我不经意间看到她眼里晶莹的泪珠,从那以后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热爱的种子,就像四月一样悲天悯人。我上大学之后去敬老院做志愿者,四月打电话给我,反复叮嘱我给那些老人洗洗头发,洗洗脚,陪他们聊聊天,给他们洗洗衣服,所以我见到那些不能自理的老人的时候,没有任何生理上和心里上的不适应,一切都如水到渠成,我想这一切都是四月给我的。四月是从荒野穿越过来的人,正如你猜到的,在那片荒野上,日本人在中国撒野,人人自危,大炼钢铁,人心浮躁,吃不到大米因为大米是军供品,包办婚姻,男女不平等。但四月生在了一个开明的家庭,在各种传播媒介没有在农夫村普及的年代,农村人对于女孩读书是持一种讽刺的态度,没有钱还要供一个丫蛋子读书,真的是太荒唐了。四月的爸妈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就是要识字,不识字受憋。所以四月成了村里能上学的第二个女孩,第一个是村长家的闺女。四月说:“当时没有现在人这样复杂的想法,我就觉得上学好玩,上学能不在家干活,小学毕业还想看看初中是什么样的,所以还想继续上学。”所以四月一直上到师范毕业,当了人民教师。上班之后,她经常带成绩不好的学生回家补课,给没有妈的孩子抓虱子洗头发,当然四月的好心眼儿会引来坏脾气的丈夫的些许不满,这无非是给一个四个孩子的家庭有平添了许多麻烦。四月一辈子都在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所以风烛残年的如今,她的很多出色的学生都会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看这个有情怀的老太太。

       (三)你的心是否还遣倦,犹如四月的天,乍暖还寒?

四月在22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相伴她一生的丈夫。四月说:“到了找对象的年纪,有人介绍就看对象,用今天的话讲就是相亲。跟从政治诉求,首要考虑的是成分问题,必须是三代贫农。然后看看长相、体格和家庭差不多就嫁了。”四月的丈夫一米七多的个子,爱钱也能挣钱,在山上开了很多小片地,比别人家多种了很多粮食,但是脾气特别坏。如果四月的丈夫从地里干活回来,四月下班回家还没有把饭做好,就一定会引来丈夫的责骂。小个子四月5年间给丈夫生了四个女儿,其中第二个女儿夭折了,在重男轻女的时代没有儿子会给整个家庭带来不完满感,直到第七年四月生了儿子也就是我父亲。我问四月 :“当时家那么穷,生那么多孩子能养得起吗?”四月回答:“当时国家不控制人口,家家都是好几个孩子,人多是正常现象,人多劳动力也多。”平凡的人难以左右时代的车轮的转动频率,一个人甚至难以决定自己的生命走向,对于四月来说这是常态。当时像四月那样的人民教师每个月的工资只有30几块钱,对于一个有几个孩子嗷嗷到哺的家庭,一个能待在家做饭洗衣照顾孩子的女主人,30块钱的工资显得微不足道。于是四月辞去人民教师的工作,当起了全职家庭主妇。没到不得已的关头,任何人都不想展现他的孤勇,只是四月明白,有时候也需要勇于向现实低头。

当四月走完了当家庭主妇的十个年头,生活能够走上正轨。不惑之年的四月选择重新回到教学岗位,依然像许多年轻人一样,了解高标准的考试要求,经过考核录取,与她告别了十年的讲台重逢。四月说:“一辈子,就不想有太多遗憾,恰当的机会来临,当然不能放弃,要去做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我佩服这个四月,女人一生能有个家庭以外的信仰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这种信仰能经得住美丽的诱惑,也挨得过黑云压城。四月给人不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而是一个强女人的样子,温柔的坚毅。有很多四月的同事跟我说,四月从来不轻易求人,大事小情能自己做的一定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会把家人喊来帮忙做,不轻易麻烦别人,别人有事倒是总能看见她的身影。我多想问四月,这样一种情怀是怎样炼成的?

后来四月的大女儿遭遇家暴,四月支持女儿离婚,从心里有那样一种骨气。四月说:“这辈子跟着丈夫受了很多窝囊气,为了孩子没有放弃家庭,她不要让自己的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再后来四月的儿子结婚,儿媳妇脾气不好,为了让家庭安宁,四月又是把传统的家庭伦理给颠覆了,对儿媳妇处处避让。再后来四月的儿子进监狱,四月开始放得下身段四处求人借钱。再后来。四月的丈夫的脑血栓,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和小孩子抢电视,抢东西吃,很惜命,天天催着四月带她去医院,打针、买新出的好药,从坏脾气的丈夫变成了处处需要依赖四月照顾的孩子,四月样样满足他,在丈夫卧床不起的时间里也是亲力亲为照顾着,不要子女帮忙。到四月晚年的时候儿子离婚,孙女上学,四月每天围着锅台、院子忙活着一家的正常起居。最宝贝的小女儿得了癌症,四月坚强的奔走,为小女儿托关系找好的医生,把一辈子的积蓄拿出来给女儿看病,但是从她脸上从不见慌乱,也全无恐惧。四月说:“遇到什么事就解决什么事,害怕没用,上火、掉眼泪都没用。”

走了这么远的路,四月你会觉得累吗?执行力还是那么强吗?我不相信四月的心里从未有过悲伤,只是她的悲伤一部分化作了孤勇,一部分输给了现实,还有一部分消耗给了热爱。你的心是否还遣倦,犹如四月的天,乍暖还寒?

         (四)山川云翳过后,欢迎你回来

很感激在暮年的四月能变成一通透的月亮。她经过光辉岁月的她,开始想要尝尝各种美食。

与很多老人一样,厌倦启程和奔波,但依然像孩子一样对一切充满了好奇,经过岁月的沉淀,依然尽显欢脱。

对于很多人而言,人生不过是行走与路途,到了晚年便寻一处安定之所,看后生忙碌。而四月就像是自由行走的花,没人能挟持的美丽,只能途径她的胜放。来去往昔,欢欢迎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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