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开电视还要垫脚的时候我就出门了,长到和他妈一般高我才回来。”我父亲曾这样描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父亲外出务工,母亲摘桑养蚕,小时候的我几乎对父亲没有印象。
那几年父亲不在,我放学后就去帮母亲做些农活,晚上回去乘着房子里一盏白炽灯一方矮桌,夏天就和着闷热,汗液,飞虫与晚风。冬天好很多,寒舍虽小,但也暖和,我喜欢冬天。
那几年虽然不像一般小孩可以随时到处玩啊,但是我也超级调皮,惹了不少祸。
点燃房边的大棕树,田里的草垛,野地干枯的茅草,那些火光映在大人眼睛里,漂亮的不行。
或者带上一众小伙伴顺河摸蟹,晌午的太阳照在河道里的时候,螃蟹会出来晒太阳,只说捡就是了。众伙伴里有年龄小的,个子矮,我们便架着他们走,喝的水不少。
最好玩的是消灭村里的蚂蜂窝,它们将巢筑在窗沿上,门框上,大树上,房檐下,凭经验我们都能一个不漏的找到。
暑假是戳蜂窝的好时候。自制的弹弓,长剑。捡来的竹竿,皮鞭。 悄悄靠近,第一波进攻,失败,逃窜。第二波进攻,第三波,蚂蜂会越来越警惕,有东西靠近便会立刻出来,越到后面越是要反应快。
总会有跑的慢的被蛰的哭着回家。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这么玩会经常闯祸,在抽水站游泳溺水被救起来,戳蜂窝把路人蛰成筛子,把炮插在牛粪里炸的歇闲的大人们满天鬼哭狼嚎。
每每让我母亲抓住,就罚我跪在家里供奉的菩萨面前,直到认错为止,往往一跪就是半天,站起来时候双腿都没了知觉。哈哈哈哈。
说来也怪,我倒是不信什么教的,初中之后却对宗教迷的不得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了解那满天神佛。可能是常常跪在菩萨面前,日久生了情愫,也可能是初中做了噩梦,梦里菩萨做了解救。
如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会双手合十默念几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哈哈哈哈哈哈
初一时候,父亲在某国企某得半职。家里境遇稍好起来。我被父母转到当地市里读书,和市里的孩子比起来,我知道了这些贫穷与苦难带给我什么,就是畸形的金钱观和莫大的自卑感。
跟城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啊,穿的土,不会普通话,他们在讲些什么QQ秀,农场,许嵩什么的我都听不懂,也没人跟我玩。为了让我看起来和他们一样,让母亲给我买点衣服,挑了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欲盖弥彰。母亲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买的很大,还没穿到合身就早已经坏了。
突然好乖巧啊,不常说话,只是在想怎样可以让我和同学们看起来一样,怎样才能融入这样的班级里,事实直到初中毕业都没有融入进去过。课间休息与体育课是最惹人烦的时间,一个人待在小角落尴尬的坐着。每每看到同学们互相打闹嬉笑,我都咧着嘴看,希望他们能跟我说上几句话,心里难过尴尬。
喜欢过一个女生,只能望着她背影的那种,若是转过身来怕是一个眼神都承受不来,必是周身四分五裂,是啊太自卑了,太自卑了。
我对一家团聚在一起的印象也开始从初中开始。
每过年时候父亲回来,一家团聚我高兴的不得了,回来时候给我带了一只特别大的海螺,我整天挂在脖子上出去和伙伴炫耀。
父母许久未见,相敬如宾。
好不容易从初中毕业了。去了市里还算不错的高中。高一高二还是没能走出自卑的魔障。
从初中到高中不敢表达自己,不敢出风头,不敢与人交流。选别人剩下的座位,做别人不想做的劳务。唯一能出的风头或许就是语文老师让我念念写的作文,或者考过几次满分的物理试卷。满足的不得了。
好在遇到几个愿意跟我走近的人,迫不及待的全心接纳,玩卡片机的柠檬,特别高的一眉,胖胖的汤达人。让我可以稍稍敞开心扉。
高一下学期有次上厕所,一群抽着烟,戴着耳钉烫着卷发的混混,将我堵在厕所,为首的踹了我一脚,我刚踹回去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下踩,我蜷着身体,等着结束。后来想为什么堵我,我大多与人并无交集,更别说与人矛盾。除了看起来满脸丧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站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用水洗了洗,仓促跑上楼去因为上课已经几分钟了,被罚站在教室后面。
回家难受的吃不下饭,母亲以为不合口挑食就骂我不懂事,眼泪在打转,不敢让她看到,怕她担心。
母亲在我市里读书期间一直陪读,在一个亲戚处做事,常常熬夜,而我一天的饭食却变着花样一顿不落。晚上还常常陪我聊聊心,我告诉她我可开心了啊,没什么的。
周末母亲还会去书店看看关于青少年的书,后来我也是看到她床头翻开的书才知道的。母亲几块钱都要精打细算的人,却舍得花几十块钱来买这样的书。我趴在书桌上哭的婆娑。初高中遇到的委屈简直不要太多,甚至想着要是死了多好啊。但这一刻我就知道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至少在她面前我得好好活着。
说起来不痛不痒,初一到高二,从一个天真的孩子蜕变成了一个知道世故的大人一样。这是我思维最活跃的几年我懒于表达沟通,勤于思考,阶层,金钱,人生,平等,命运,缠在一起,去他妈的,都去他妈的。我和我是两个人了。
高三分班,原来班上有个姑娘和之前说的一眉跟我一个班,姑娘叫她木裙吧。所以三个人走的比较近。
生活中但凡有点不如意的事儿都会触动我敏感脆弱的心脏,痛苦挣扎着想跳出来。我假面笑靥,我天崩地裂。没有人看得出来。
每每只有木裙注意到这一点点不经意的流露。放了学回家打电话来问我怎么了。当然没怎么,我还能笑呢。
高三啊,是我去市里上学唯一觉得不那么难熬的一年,唯一有亮点的一年。我可以和他们在课间说说话,可以在晚自习前出去吃饭直到上课再回来。中午来上课,她给我杯子接的热水,或者放在抽屉里的小零食,夹在我书里笔记本里的随手摘的花。都让我心情好了一整天。我真诚的在笑,真诚的在笑。幸运的认识莫过于此了吧。
如果以后有人要我介绍她,我会这样说,这是在抑郁症与人格障碍边缘拉我上来的朋友,木裙。
高三结束了,很怀念,也很庆幸。
如今家境较以往也好了很多很多,也不用再考虑人样才能和其他人看起来一样。我本来和大家一样啊哈哈哈哈哈。
自卑虽然还有,几年的大学生活我也尽量挣脱出自己的心境,舒畅了很多。大二有了女朋友,爱笑,聪明伶俐,天真可爱,每每逗得我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再也不要记起那些东西了。写到这里突然有了小时候戳蚂蜂窝的快感,哈哈哈哈哈。
如果以后有人要我介绍她,我会这样说,这是思考人生走火入魔时候救我出来的小可爱,我女朋友,CC。
好了,想必是没人看的,留着做个念想,因为我都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