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算算时间，勇者应该快到了，这种职业只有历来最帅的人才能担任，我兴奋不已。
我早早起床站在村头，却只看到一个臭小孩儿正慢悠悠地向我走来，他背着把剑，盔甲上破破烂烂的。
“他不会是勇者吧。”我喃喃自语着，但随后就把自己逗笑了，什么嘛，肯定只是个要饭的。
“请问这里是一始村吗？”小孩儿问到。
“是的，但本村储粮不够，化缘请移步隔壁。”
“您误会了，我是勇者。”
操，我说到。
2
“勇者大人，还未请教贵庚。”
“十二岁。”
“你离家出走冒充勇者的事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你是村长吗？”
“是的。”
他看了我一眼，说到：“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太多嘛，不去相亲跑来冒充村长的事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你他妈能不能有点素质，当村长非得是老头子？”
“那勇者就非得是大人？”
哎呀，这小孩儿烦死了，我说不过他。
3
“我猜猜，你还要吃多久？”这小孩儿一来我家就开始敞开肚皮吃喝，看着怪瘦弱的，怎么比我还能吃。
他在埋头苦干的时候，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只顾着吃没理我，我一下子火了：
“这不是勇者斗恶龙的剧情套路啊朋友！你确定不是隔壁落难王子剧组的走错片场了吗？”
“冷静点大叔……”
好的，他已经开始不叫我村长了，我怀疑再过几分钟就要我给他分配农田登记户口了，村头铁器店的女儿也到年纪了，不如这么定了吧，嗯。
“你听我说嘛，我在路上被打劫了。”他一口咬下个半个鸡腿，笑嘻嘻地对我说。
“您刚刚似乎说了一些对于勇者来说蛮丢人的事…”我撑着桌子，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了。
“你你别误会，我很厉害的。只不过我不能杀人，这是勇者的教条嘛，就只能屈从咯。”
编得挺像。
“但那帮强盗太过分了，他们不仅抢走了我的食物，还想抢我的剑和盔甲，这可不行。于是我找个机会跑了，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好继续我的使命…”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不过，跳下山崖的时候我磕到了头，忘记了些东西…”
“哪些东西？”
“我为了完成使命而跳崖，可我把我的使命忘记了，只记得我要来一始村。”不出我所料，他说完就不要脸地笑了起来。
我终于摸清剧情走向了，原来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装作勇者来我这儿以失忆为缘由骗吃骗喝，因为反正叫他上战场也什么都不会。
“没事，您忘了，我还记得！”我恶狠狠地说，迫不及待地要拆穿他：“村子东边出现了一条恶龙，我写信给国王求助，于是国王他老人家派了全国最厉害的你过来，没错，您要杀掉它。”
“屠龙？”小孩儿停止了吃肉，若有所思。
“屠龙。”我表示肯定，想着他肯定被吓坏了。
话音刚落，小孩儿立马抓起了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站立的同时竟掀起了一股气浪。
“屠龙。”他低吼着重复，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是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眯起了双眼。
4
“你这恢复记忆的过程多少带了点草率。”在去找恶龙的路上，我向他搭话道。
“我也觉得，我有种感觉，我脑子中还有一块儿地方空空的。”
“是因为鸡腿还没吃够吗!”
我打量着他，想起刚刚在我家，他一瞬间爆发出的极大的力量，莫非他还真是勇者不成?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要说是装的演技也太好了点。
“还有多久啊大叔，我累了。”
麻烦您言行稍微像点勇者吧大人!
“早着呢。”我克制住转头就走的想法“现在是傍晚，我们还得在森林里过一夜才行。”
“这么远?”
“当然，离得近的话，我们村早就不在了。”
“咦，那大叔你人还蛮好的，一般人不会淌这趟浑水的。”
我没说话。
5
天黑了，我们终于走到了森林入口处，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日就能找到位于中心处的恶龙了。
嗯，至少是这么计划的，如果忽略入口处这个强盗营地的话。
哦豁，中大奖。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勇者，不出所料，他露出了一副“兄弟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分头跑”的表情。
“我有个问题哈，勇者大人。”那伙强盗已经发现了我们，正抄着家伙向我们走来，我语速飞快:“就不能为了我打破一次教条?我看这伙人中不乏有贪图我美色之辈。”
“大叔，你不懂，对于勇者来说，教条是生命，破不得。对了，教条里除了‘不可对人类出手’之外，还有一条你知道吗，看你对我们这一行还蛮了解的样子。”
我心想好兄弟我俩要再这么聊下去待会儿过奈何桥时怕是找不到好位置了。
“我知道。”我竟然乖乖回答了:“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是啊。”他语重心长地说。
“大师，我悟了，您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们现在即将命赴黄泉，但只要我们不反抗，精神就会长存于世；而反观他们，会因为碾碎了两只蚂蚁而后悔不已，反而灵魂堕落?”
“嗯。”他笃定地点了点头。
无语。
那伙人看我们聊了这么久，一开始还有点奇怪，后来也不管了，拿着刀便向我们砍来。刀眼看着就要挨刀小孩儿的脖子了。
他妈的，这个死教条主义!
我抬起手，隐藏的力量瞬间爆发，那伙人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等一切安静下来，只有营地的篝火还在随风摇动着。
“真是的，教条那玩意儿，有这么重要吗。”我看着一脸震惊的小屁孩儿，忍不住嘟囔着。
6
我和他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在我们脸上，气氛有点微妙。
“刚刚看到你出手，我想起来了，我到这儿还有一件事要做。”他看着我说。
“哦?”
“我还要来找人。”他眼神颇有点锐利，我竟然下意识的不想与他对视。
“找谁呢？问我，我万事通。”
“找三个人，他们同出于一个家族，勇者世家，兄弟三人以相互配合的武技闻名，横空出世，惊才绝艳。”他幽幽地讲述着：“几个月前，一始村东边的森林里出现了条巨龙，他们受命出发，前往讨伐……可至今不见踪迹，音讯全无。”
“今天真是绝了，不仅看到了一个十二岁勇者，又听说了一个三人团体勇者，这年头勇者的设定都这么随便了吗……”
他打断了我:“你是那三人之一吧。”
我沉默了很久，回应道:“那么，刚刚你果然是在逼我出手。”
“也不算啦，我真的不打算出手的；不过他们也伤不了我就是了，万一你真是个普通人被误伤，我之前就想好了，一定会破戒为你报仇!”
“喂喂你太冷血了，就不能正派一点吗。”我笑了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村子里没活人。”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呆了下，这都被他看出来了?那可是我能用出的最强的幻术了，这小孩儿天赋之高恐怕超出了我的预期。
“不过鸡肉是真的。”
我还没被完全识破，不好意思连鸡肉都是假的哦，我心想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两个哥哥呢?村子里的村民呢?我能感觉出，你的实力还远不止于次，比我强的多，你为什么不杀了那只龙?”
“我早就没资格当勇者啦…”我摆了摆手。
“我不懂。”
“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管我，我……下不去手。”
我感觉有点烦躁，抱歉，我心想着，背对着他躺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7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找到了巨龙，这种生物真是天生的霸主，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小孩儿拔出了剑，气势不断暴增，他看着我，奇怪地说:“你在哭?”
“有吗?我胆子小嘛。”
“你好歹曾经也是勇者，这条龙实力不强吧，我能感觉到。”他沉吟了一声，摆好架势准备冲锋:“我上了!”
巨龙眼看着小孩儿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它张开翅膀咆哮，突然间连周围空气都隐约有凝结之势。
“该死!这畜牲有智慧，他在隐藏实力!”小孩儿吼到，这第一回合交手他吃了个大亏。
我暗叫一声不好，小孩儿中招了，他不一定能打过。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一步都动不了，——我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了。
这种颓势没有止住，巨龙不断用利爪和尖牙威胁着小孩儿，且攻击力越来越强，小孩儿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我突然怀疑起这一切来，似乎我做出了筹备与打算，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几个月过去了，我还是不忍心下手。一始村的村民们会怪我吗，二哥会怪我吗?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来分个锅吧，我占五成，当初那条老畜生占五成怎么样?我胡思乱想着。
“大叔救我!”小孩儿被咬住了腿，向我发出呼救。
我呆了下，叹了叹气: 哎呀，突然想起来，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呢。
抱歉了，二哥。
8
“这条龙，很强，比我碰过的所有人都要强。”沉默很久后，捡回一条命的小孩儿喘着气说到。
我还是做不到眼看着别人死在我眼前，当我亲自把剑插进了巨龙的头颅时，龙血喷了出来，溅得我满脸都是。
“大叔，你又在哭。”小孩儿的观察力真让人讨厌。
“别废话，把这颗药丸吃了，它能瞬间恢复你所有元气，一会儿你还得出手。”
“还有敌人？在哪？”不明所以的吃下了药丸，东张西望地看。
我没回答他，看着他说:“你知道诅咒吗？”
“黑魔法？”
“不，那是比黑魔法更纯粹的存在，我以前觉得凡是诅咒都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我感受着身体内部的变化，笑着说：“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当初那头老龙的诅咒还没那么强大，我应该是最后的句点。”
“大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会对往日的行为感到后悔吗？你明明知道正确的做法，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做。这不是很扯淡吗，你说人类的行为究竟是用什么决定的呢?就算是我这种毫无用处的人，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赎罪啊。”我不再压制情绪，一时间泪流满面。
小孩儿的脸色慢慢变了。
我向森林深处跑去，边跑边回过头对他说：“小子，听我说，我家床下有个本子，你去翻翻看就全部知道了。最后老子作为前辈告诫你一件事，你他妈可千万别忘咯！”
说到最后，我已经离他很远了，只能喊出来：“真正的勇者教条应该是是不顾一切保护他人性命，其他的都是放屁！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孩儿也喊着，我的奇怪行为好像吓到他了，他快要哭了出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啊，我想着。
确认好安全距离后，我停了下来，满怀歉意地看着他。
恍惚间，听到从我身体里，传出一阵摄人心魄的龙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