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由于林凯在班主任面前打我小报告说我上课开小差,导致我好几天不搭理他。虽然他一直让我戴他的手套,我却坚决回绝了他。我这个人一般不记仇,一旦记仇,就会远离那人,不会轻易原谅。林凯见我不理他,他也不再找我。我两好像进入冷战,加剧那个冬天过于寒冷。我们那片曾经是笑声最多的地方,现在竟也开始变的冷冷清清起来。杨帆不再主动找我说话,马秘刚也不往后主动找我和林凯说话。我和林凯更不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大家就这样疏远,有了间隔。
我和林凯的陌生冷淡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每个人欢呼雀跃,兴奋不已。我却高兴不起来,一想到期末考试结束,我就要和林凯分开,我就难过的想哭。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越是这样越要有骨气,有志气。
杨帆考完看上去心情不错,他破天荒的朝后对我说李丹宁过年你在家都干什么。我不好说实话在家干什么,只好问杨帆在家干什么。杨帆说就是玩,天天玩。我说也挺好。杨帆问我不是玩吗,我说也有玩,但不是天天玩,也要干活。杨帆一听我干活,吃惊地说你在家都干什么,你妈舍得你在家干活吗。我被杨帆问的手足无措,过了很久,才说我家和你家情况不一样,每个家情况都不一样,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在家玩。
杨帆被我说的成了话题终结者,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杨帆主动找我,我却用两三句把天聊死了,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搜罗半天话题也搜不出一句话。杨帆又转回身说放寒假的时候,我可以找你吗。我没有明白杨帆什么意思,杨帆说我可以找你一起写作业吗,我想找你帮我辅导语数外。我说你要干什么。杨帆说我想好好学习。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疑问看向杨帆。杨帆说天天玩也没意思,还是学习最重要。我完全摸不透杨帆打的哪张牌,好像天上突然掉下一个林妹妹。
杨帆见我不说话,微笑着说就这么说定了。我以为杨帆就是嘴上说说,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接下来就是等期末成绩出来,只要成绩一出来,就距离寒假不远了。
这次期末考试真像林凯说的那样,我一下又进步不少,考试成绩排名位于班里前五,年级前一百名,有了这个学习成绩我也敢回家过年了。杨帆没有进步,名次还是一如既往。林凯进了五六个名次,马秘刚稳打稳扎,还是学习中间力量。
放假那天,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好像解放一样。不管期末成绩考的好坏,大家依旧嬉戏热闹,我趴在桌子上看书,好像热闹和我无关,欢快属于每个人,唯独不属于我。相对放寒假,我更喜欢在学校学习。对我来说,学校就是我的世外桃源,让我忘记一切烦恼和不幸。
上午课一结束,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和激动的神情,每个人早早就把放假的消息告诉家人,让家人来校接自己回家。老师们积极地布置寒假作业,尽管如此,依旧无法影响学生高涨的心情,有些人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安份的心飞到家里了。我不知道该和谁分享这个看似欢快的消息,也不知道该让谁接我回家。我只能默默背着行李独自走回家,我能感受每个人的喜悦,却没有一个人懂我的忧伤。
最后一节课,老师在上面唾沫星子乱飞布置作业划课后习题,林凯用胳膊怼了怼我的胳膊,小声说恭喜你,这次考试进了一大步。我想报林凯以微笑却始终笑不出来,感觉微笑失败之后又跟着老师布置作业的步伐继续圈作业题。林凯说你爸接你来了吗,我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至于林凯怎么看我,我也有点心灰意冷,懒得去猜他是怎么想的。
林凯替我回答没有,我小声说了声是。林凯说你回家的东西多吗,能拿的完吗。我头也不抬说应该可以。林凯没再说话。老师布置完寒假作业,所有的人都长舒一口气,教室气氛立马推向高潮,每个人都像一只小麻雀,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笑容。我看着那些无比开心的同学,好像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我忽然发觉在这个班上,我除了林凯,杨帆,马秘刚他们三个,再也没其他朋友,我顿时觉得自己特别孤单,像一只飞往南方过冬掉队的幼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我而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其实,我早就体会到这种被人遗弃,被人孤立的滋味。也许,对他们而言,我也遗弃他们,孤立了他们。只是,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多交朋友,多认识新朋友,这样没了老朋友,也不会担心自己没朋友。
林凯见我发呆,就问我想什么。我低下头突然很想哭,但是强忍着,我不想让林凯看到我哭,虽然他已经看到我哭了很多次,可是我暗自发誓自从上次他在班主任面前打我的小报告让班主任把我调到前面的座位,我就决定和林凯断绝关系,绝对不会让他看到我软弱的一面,更不会让他看到我流泪哭泣还有伤心难过。我一直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可他完全不懂我的意思,一点也不懂我。
林凯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了一遍。我望着那些让我无限羡慕的阳光笑容说,没什么,就是好奇他们笑什么能笑的那样开心,能笑成阳光的样子。林凯不再说话。大家都在坐等铃声敲响,一旦铃声响起,就代表从学校这个牢笼解脱出来,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林凯说放寒假了,你不开心吗,这是假期里最长的,放假时间比暑假还要久。
我说我不想放假,不喜欢放假。林凯说为什么。我说我喜欢在学校里呆着,学习,看书,考试,怎么样都喜欢,就是不喜欢放假,我突然发觉晨跑竟然有意思起来,有益于身体健康,有益于身心放松,我突然不舍得学校。我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令自己大吃一惊,令自己无比开心。原来,我在学校里可以这么自由自在,可以这么开心。
如果林凯不问我这个问题,如果我不回答林凯提问我的问题,我都没意识到在学校竟然做了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林凯说你和我认识的人一点也不一样。我苦笑地说肯定不一样,一样的话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林凯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快乐,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快乐,你的快乐总是和别人快乐的点不一样。我看向我林凯说,你相信世上有起死回生的法力吗。林凯说太上老君练的不老仙丹应该可以。我又说你相信魔法吗,林凯浅浅一笑露出酒窝说,你是说变戏法。我摇摇头说不是这种,我是说有没有那种可以一夜之间能让人长成大人,我挺想自己瞬间变成大人。林凯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就可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让家人过上快乐开心的日子。
林凯说你是一个有爱心,孝顺的女孩子。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我对林凯的了解认为林凯也是一个有爱心,孝顺的男孩子,只是我不想这样说出来。我觉得就算我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林凯说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在班主任面前打你小报告说你总是上课开小差。林凯这样一说我就想哭,觉得五脏六腑不停翻涌,像是喝了一大碗一大碗的海水,苦涩咸味直钻喉咙。林凯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他一说这个我就难过,难过的我想哭,难过的我说不出一句话。
林凯说对不起,我不该在班主任面前打你的小报告,只是我知道你一心想考一个好成绩,我不想你坐在这里成了拉低你考试成绩的原因。林凯解释一大堆,浓缩一句话就是我是替你着想,我是为你好,才向班主任提议给你调座位。
我控制好情绪说了声谢谢你为好。我说的这声谢谢好像是在谢绝林凯的好意,好像是责备林凯好心办成坏事的语气。林凯问你还是怪我。我说没有。我担心林凯不相信就又说了一句,真的没有。林凯说不管有没有,这次你学习成绩上去了,我衷心为你高兴。我客气起来说了一声谢谢。
我想来年我和林凯就不再是同桌,我将认识新同桌,他也将有新同桌,我们都将认识新朋友,可能我们走路遇见时会像老朋友一样相视一笑,也有可能我们遇见时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也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说话。
林凯见我不说话,就说要是没人送你,我送你回家吧,正好可以帮你分担重行李。我困惑不解的望向林凯。林凯说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做一次好人好事,不可以吗。我没有立刻答应林凯的提议也没做任何回答。林凯问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的沉默算是默认林凯说的这句话。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我也在收拾东西,把课本书桌重新整理一遍。我见林凯坐在那里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就说我帮你收拾课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凯说不用了。我站起来示意林凯和我换座位。林凯见我坚持,只好坐到我座位上,我坐到林凯座位上。
没用多久,我就帮林凯把课桌整理的井井有条,井然有序,焕然一新。林凯喜上眉梢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将来谁娶你谁有福气。我淡淡地说你言重了,女生天生擅长整理东西,天生细心,你要是女生说不定比我收拾的还整齐利落。林凯说你比我妹妹好多了,我妹妹在家什么也不干,除了学习,眼里再也没有其他。我不由好奇问你妹妹刷锅碗瓢盆吗,林凯笑了说她才不干这些事。林凯说完见我没笑,急忙解释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妈不让她收拾。我说你妈很疼你们吧,什么都不舍得让你们干。林凯说也不是,就是做家务这方面基本上用不到我和我妹妹,我妈一个人都包了。
我不由羡慕林凯的家庭,羡慕林凯有这样一位妈妈。我妈妈在家的时候,也是什么家务活都不让我和妹妹干,可是现在她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林凯见我沉默说,寒假你做什么。我无精打采地说写作业。林凯说要是你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林凯见我神情冷淡说,我找你也可以。我说还是算了,我怕邻居见了闲言碎语,说三道四。
我和林凯又重新换回座位。杨帆朝我看了看,在我刚和林凯换座位时,以及给林凯收拾整理课桌的时,杨帆早就回头看了好几次。他好像有话说,我只好问他怎么了。杨帆说李丹宁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你问。杨帆像是问一个很难说出口的问题,说算了,不问了。我随手拿起林凯的书就朝杨帆后背打过去说,总是吊人胃口,找打。杨帆笑了笑说,李丹宁,你这个时候最好看。我听杨帆这样说感觉他故意捉弄我,我又往他后背一拳。
马秘刚说李丹宁,你下手也太狠了,我听着声音都替杨帆疼。我问杨帆疼吗,杨帆笑着说不疼。我对马秘刚说你听见了,他自己说不疼。马秘刚无奈的说以后你别动不动拿书打杨帆。我本来想说我打杨帆关你什么事,可是我想起马秘刚看杨帆的眼神就决定不问了。杨帆笑着说没事儿,该打不打皮痒痒。我说就算你求我打你,以后我也不会打你了。杨帆问我怎么了,我说来年我就不坐这儿了,班主任说要给我调座位。杨帆问我调到哪儿去,我说李少阳旁边。杨帆看了看那个座位,又看向我说,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找你说话,不能和你玩了。我说当然不是,不管我坐哪儿,我们都是朋友。
杨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说好不容易和你玩的来,你又要走了。我开玩笑地说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说完就后悔了,好像这句话还有更深的意思,我担心杨帆误会,急忙解释说,这样你就有机会多认识人,多交朋友。杨帆说你调座位肯定就把我忘了。我开玩笑地说对啊,一定把你忘的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杨帆说那你给班主任说不调座位,还坐在这里。我说这是班主任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杨帆不痛快地说以后不和你说话了。我被杨帆逗笑了,反而心里很难过,遗憾,还有一些落寞。
林凯一直在旁听,没说任何话。我想这样也好,反正早晚都要分开,早分开比晚分开强,长痛不如短痛。林凯小声说班主任真的把你调到李少阳旁边去,我笑着说这下你该满意了,该开心了吧。林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只是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不舍得和你们分开,你们对我都很好,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林凯说你别这样说。
我假装乐观积极的样子,笑着说这是好事,说不定哪天我们又重新做同桌,重新被班主任安排坐到一起,一切皆有可能。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还会聚集到一起,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在这最后关头,我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就像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想撮合林凯和杨帆和好如初。虽然我始终无法明白,他们从嬉戏玩闹如何变成不说话的陌生人,但我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在我调座位之前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林凯提这件事儿,心里直打退堂鼓,但我还是想做好这件事。我小声对林凯说,你还怪杨帆吗。林凯说怎么了。我犹豫几秒,决定实话实说,你和杨帆和好吧,他人不坏,你也不坏,两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见面多尴尬。林凯看了我几秒问,杨帆找你做说客。我说不是,我看你们两个这样心里难受,你看以前多好,刚开始的时候你两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林凯说我和他没什么说的,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说你说出来我哪儿不懂,你不说出来我也听不到,你怎么知道我就听不懂,我最讨厌天下你无所不通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是傻瓜。林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反正你这样说话让我很不高兴,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像是把所有人玩弄鼓掌,只有你一个人懂,你懂我吗,你懂你自己吗,如果你自己都不懂你自己,就不要说懂别人。
林凯说你真希望我和杨帆重归于好。我点了点头。林凯问是为了杨帆,我说是。林凯问你不为我考虑,我说我是为你和杨帆两人着想,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冷冰冰的。林凯说如果你只为我一个人好,我无话可说,但是你为杨帆考虑,我就没办法和他做朋友。我说为什么,林凯说不为什么。我说总得有理由吧。林凯说你可以问问杨帆,杨帆肯定和我想法一样。我说你为什么这样胸有成竹,林凯说我了解杨帆,我知道杨帆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相信说,那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林凯注视我几秒,低下头沉默。开始我还担心林凯会看穿我心底的小秘密,见林凯这样,我就胆大起来,不再胆怯,像是逼问林凯,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林凯像是败下阵的斗鸡,看上去毫无斗志,说我不和你争论这些,一点用也没。在此期间,我竟然改变注意,竟然期望林凯懂我,能够看穿我心底的小秘密,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可是,林凯这个态度让我明白,他根本就不懂我,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林凯抬头问我懂他吗,我没想到林凯会这样问我,还好我反应快说,我都不了解自己,怎么谈了解你。林凯说你可以说说,我在你心目中的样子。我说人帅又心地善良。林凯眼神好像在说就这些,他的眼神像点燃的火焰特别明亮,一上一下的不停的跳动,说不出的盎然生机,好像还在期待其他更多的东西。我瞬间没了勇气,说美中不足地是学习没那么好。林凯眼睛里的火焰瞬间熄灭说了一个字哦。我说林凯我突然理解你,之前我不理解你。林凯的眼睛又有了火光,说什么意思。我说我之前总是希望你成为学习尖子,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想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学习,我希望你做你喜欢的事情。林凯说你喜欢做什么事情。我想了想,言不由衷地说我想长大挣大钱,虽然我不知道多少钱才算大钱,但是有了钱好像就可以为所欲为,就能保护家人,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将来我有钱就。我说到这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说完我就想哭,我没想过要有那么多钱,当有钱人是我妹妹的愿望,而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团聚永远生活在一起,我守护他们,做他们的守护神,可是我没钱就做不到这些,什么都做不了。我突然意识到钱的重要性,意识到钱带来的好处,意识到钱能解决一切。
林凯说你将来有钱就怎么。我假装笑了说还没想好,你不是懂我吗,你可以说说我有钱就会怎么。我给林凯抛出一个难题,等林凯回答。林凯低头笑了说,你真把我当料事如神的诸葛孔明啊,我就是瞎猜的,不过我觉得你不像你说的那么爱钱,你不是一个爱钱的女孩子。我笑了,竟然笑出泪花,热泪盈眶,林凯说的话多少给我一点点温暖的安慰,让我觉得他多少懂我一点点,这让我很欣慰,也很满足。
我问林凯你喜欢做什么,林凯说如果有可能,我喜欢做一个作家。我听完立马惊呆了。林凯问我是不是当作家很傻。我急忙说没有,我觉得很伟大,将来你会是一个伟大的人,让我崇拜敬仰,我说的好像林凯已经成为著名的作家,我一边说一边想象林凯成为伟大作家的样子,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烟,边抽烟边低头写东西。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林凯想象成这个样子,也许这个样子在我脑海里太深刻,也许上辈子都刻在我脑海里,所以我的脑海不自觉就蹦出这个画面,想着想着就笑了。
林凯问我笑什么,我说我能想象出你是作家时的样子。林凯也笑了说,你肯定把我想成一个老头,满嘴白胡子,胡子长到脖子,一头花白头发,戴着一副老花镜。我说才不是,我把想象的林凯样子说出来,林凯笑着说你这个可以,你可以把我想象成这个样子。我说我觉得你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也不错,长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说完,我和林凯会心一笑。
我问杨帆对林凯的态度,没想到真的被林凯猜对了,不管我怎么在中间说好话,两人就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我只好放弃,我已经尽力了。只能说一切事情不是人想怎样就能怎样,还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少了一样都不行。
放学铃声一响,大家像疯了一样一窝蜂的往外涌,我理解他们回家的心情,也不去和他们争抢,只好等大家走的差不多我才离开教室。杨帆和马秘刚加入他们行列去了。只有林凯和我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我看见杨帆路过窗户的时候,往教室里我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毫无疑问,他肯定也看到我和林凯坐在一起没有离开教室。随后,我就看到杨帆和马秘刚两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离开的场景。
我问林凯马秘刚和杨帆是小学同学吗,林凯说是。我说他们看上去关系特别要好,如果不一个姓,我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林凯没有接我的话题,转移话题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等走的差不多我就回宿舍拿行李。我问林凯什么时候回去,林凯说我送你回家。我有些难为情说,不用了,我东西不多,一个人可以。林凯说你不用和我客气,以后就算我想送你估计也没机会。我明白林凯说的意思,林凯也知道这一次送我回家和往常不一样,好像是送别,好像是以后不再见面,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我们两个说过的话,我说我们真的会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林凯说不会。我说万一会呢。林凯说我看你生命线比我长,将来活的肯定也比我久。我说不许你这样说,我相信你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林凯笑了说我就是觉得活那么久,陪我一起的人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我觉得特别没意思,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就算给小孩子说他们也不懂,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说那我不管,反正你得一直活着,活一百岁,活一个世纪,活成老妖怪。林凯笑了笑说,要是你活一百岁,我也活一百岁。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林凯的话,只好沉默。我感觉人走的差不多了,班里也没几个人,宿舍估计也走的差不多了,就说你在校门口等我,我去宿舍拿东西。林凯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和林凯就一起去了女生宿舍,林凯在“男生止步”的铁牌子旁边的墙根处等我。他一只脚倚靠墙,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望着天空,好像在看天上的流云。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颜色,变成了灰色,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
林凯见我抱着行李出来,就从我手里接了过去。他把包扛在肩上,看上去特别轻松,我左右两个手拎着两个包袱,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林凯从我靠近他的一只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我们两个并排走在一起,而且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两个开始并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开口讲话,好像开口讲话会破坏这种氛围。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林凯才打破沉默说,你怎么不说话。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想说不知道说什么,嘴好像张不开,舌头好像不会打弯,话就被吞回肚子里,最后被消化。我想林凯说话也行,不说话也行,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下去,慢慢地走,走的越慢越好,最好路没有尽头。不知道林凯是不是和我想法一样。
路两旁不远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冬天除了麦子什么都没有,高高的树上光秃秃的枝干,能看到树顶上搭的鸟窝,鸟窝看上去工程宏伟壮观,足够四口之家居住。林凯停下来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放下包袱和行李,嘴里衔着烟侧着脸手挡着风点燃烟抽了起来,一看就是早就学会抽烟。我顿时觉得林凯有点陌生,虽然他之前当着我的面抽烟,可那时我觉得新鲜,觉得林凯也是初学抽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可见到林凯这么自然的抽烟,顿时让我对他有一种厌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受父亲抽烟的影响,总之我很讨厌抽烟,可是我没发作,什么也没说,只好等着林凯抽完,毕竟林凯提着行李送我回家,我不想扫他的兴,也不想不给他面子。
林凯抽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句话,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林凯看了我一眼,就把眼光看向路的远方。过了好久,林凯说你信吗。我点了点头说,你这么好,肯定有好多女孩儿喜欢。林凯低头一笑说,那都提不上,林凯边说边抖落烟头上长长的烟灰,烟灰立马飞了起来,像是被雨打湿倾斜的落到地上。我说我听别人说了,你喜欢你上个班的一个女生,她一定很漂亮,你们一定很般配。林凯看着我说听谁说的。我看林凯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说那你管不着,你说是不是吧。林凯反问我如果是呢,我说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恭喜你,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就一心一意对人家好。林凯严肃地问就这些。我说你就可以娶她回家,对她好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林凯笑了顺带吐出一口烟雾,像是长舒一口气说,我突然发现我不喜欢她了。我啊了一声说为什么,她不好吗。林凯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欢了。我突然替那个女孩难过起来,好像那个女孩就是我自己,问你把人家甩了。林凯看了看我说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我觉得不叫我甩她,只能说我没那么喜欢她。我说我替那个女生不值。
林凯问我为什么,我说是你先喜欢的人家,人家喜欢你了,你又不喜欢人家,你这不是玩弄感情是什么。林凯笑了说,听你说玩弄感情这个词,感觉还挺有意思,你这样一说还真有点像。我说那个女孩儿喜欢你吗,林凯说没感觉她喜欢我。我问林凯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林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感觉自己的心事被林凯说中了,只好微微笑了笑。
林凯说你肯定没尝过这种滋味,给你说了也不懂。我听林凯的意思好像他尝过这种滋味,就说你对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以给你当红娘,帮你递情书,帮你把她追到手。林凯不相信地说你,说完就笑了。我说我怎么就不行了。林凯笑着摆了摆手说,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我不明白林凯为什么这样说,好像我比别人缺胳膊少腿,或者心眼不够头。
林凯又重复一遍,谁都可以,唯独我不可以。我心里难过的感觉像是心被撕成无数块,说你看不起我。林凯说不是。我说那是为什么。林凯望着我看了好久,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的眼睛,看的我内心慌张,不自信起来。我急忙别过脸说,你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你,只有你不喜欢别人的份儿。林凯说谁说的,我说这还用说。林凯抽完最后一口烟,朝着远处空旷的一望无际的田野扔去,像是扔掉一颗即将爆炸的手榴弹,他看着飞向远处的烟头最后划了一道黄色的弧线消失在视野里,就像一个小小的烟头也能砸出一个大坑。
我问林凯吸烟多久了,林凯说半个月一根,也不一定,想起来就抽一根,想不起来就不抽,一包能抽好久。我说你还是别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破坏身体健康,尤其对肺,对牙齿,小心还没到老就牙齿发黄掉光牙齿,到老了得肺痨。林凯笑了问你爸爸抽烟吗,我说抽,而且抽的很厉害,一天能抽两包烟,四十根,满地都是烟头。林凯说你爸爸抽烟你也这样说他吗,我说当然说,不过开始是我妈说,我妈说的次数多了就懒得说,我看见就会说。林凯说,如果以后你的丈夫抽烟,你也会这样说他吗。我想了想说,我以后找丈夫就找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林凯说那难找,哪个男人不抽烟不喝酒,就算不抽烟也喝酒,不喝酒也抽烟,至少都占一样。我说那我不管,反正我讨厌抽烟喝酒的男人。
林凯扛起行李,拎着包袱,说我们走吧。我突然好奇林凯喜欢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就说你说说你喜欢女孩的样子。我担心林凯不说,就说你不用说她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就说说她的样貌就行。林凯说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她。我想了想说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儿让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凯说她不漂亮,但是人很好。我听林凯简单描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
过了很久,林凯说如果我不抽烟不喝酒,你会让我做你的丈夫吗。我愣怔的看了林凯一眼,林凯没有看我,而是望着前方的路稳如泰山的往前走,好像杂技团演员走的一根细细的亮亮的钢丝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脚步绝对稳扎稳打纹丝不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凯这个问题。林凯问你不愿意。我说你肯定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儿,刻板单一,还有点老古董,最重要的是太傻,你总说我傻,说的我在你面前没自信。林凯说你真的这么想。我说我就是丑小鸭,丑小鸭变不成白天鹅,我知道丑小鸭变不成白天鹅。林凯说你不是丑小鸭,你就是白天鹅,我说你傻,不是真的说你傻,而是说你可爱。我说那还是一个意思,说来说去都是傻。林凯说我怎么给你解释清楚我说的傻和你理解的傻不一回事,我就是觉得你傻的天真,傻的单纯,傻的可爱,傻的真诚,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也喜欢你的傻。我说你不仅说我傻,还说我土。林凯说对啊,你就是土啊,哪个女生像你那样揣手。林凯说完不由笑了。
我说所以你不会喜欢我这样土的人,你喜欢的人肯定是不傻的肯定是不土的,肯定是漂亮的。林凯说你把我带偏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再说就会破坏我们的关系,这样就挺好的。
林凯说你脑子什么时候才能灵光,真是气死我了。我顿时觉得林凯这个时候特别可爱,他的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的还是被我说中了。林凯见我笑了,说还笑得出来。我说你不让我笑我偏要笑。说着我就故意凑到林凯脸前冲他嘿嘿直乐,故意气他,故意看他脸红的样子。林凯也被我逗笑了说,你可要小心惹火上身。说着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就往前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就把林凯拽倒了,我也倒在地上,正好我们走在路边,路的旁边就是干涸的河沟,河沟很深,里面长满了高高的野草,只是冬天全部枯萎。
我和林凯就滚到了河沟里,我忘了自己有没有尖叫,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和林凯紧紧的抱着,林凯趴在我身上,他的脸就在我眼前。我眼里的林凯更加清晰,更加完整,更加俊秀。我和林凯傻了眼,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该发生什么。我们看着彼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凯把我脸上的天空遮挡的严严实实,除了他的脸,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看到我的天空全变成红颜色,像火烧云一样,林凯的脸像火焰一样,眼睛却无比清澈。我忘了自己处境,也忘了自己,只记得林凯,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凯拉着我的手带我爬出河沟的时候,我一直感觉像做梦,感觉很不真实,好像醒来什么都没发生。我暗地里掐了自己好几次腰,直到感觉疼,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到了路边,林凯帮我打掉我身上的尘土和粘在衣服上的草籽,接着就打掉他自己身上的尘土和草籽。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我和林凯一路谁也没说话,两人的手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紧紧牵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当我意识到林凯牵着我手时,已经到了我家邻村,再走十几分钟就到我村口了。这次我没有使劲从林凯手里挣脱,而是假装嗓子不舒服轻咳一声,林凯才松开我的手。
我说刚才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掉下去。林凯低着头说没事儿。虽然我和林凯已经分开,感觉仍像抱在一起,手也像一直没分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感觉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一面是甜滋滋的,一面是心烦意乱。林凯突然说话,吓我一大跳。林凯见我被吓一跳急忙说对不起。我说你说。林凯问我一个大跌眼镜的问题,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喜欢过人。我差点把实话说出来,还是控制住了嘴巴,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