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前中央电视台曾经主办过一次“品牌中国”的大型宣传活动,评选出消费者最喜爱的本土品牌榜单。
当时上榜有40个著名的本土品牌,大宝、小护士、波导、步步高、万利达、同方、奥克斯、波士顿、恒源祥、雅戈尔、七匹狼,李宁、森马,杉杉等。
这些品牌中,我对森马,美特斯邦威、李宁,小护士比较熟悉。
森马就是温州的本土品牌。当时温州还有个美特斯邦威也挺火。
2008年,我做生意那条街上就有森马和美特斯邦威的专卖店。
森马是温州话“什么”的意思, Slogan“穿什么就是什么”。这两个品牌价格适中,适合大众化消费,当时很受人欢迎。
我二妹在上海曾经做过森马店的导购员。导购员是按提成的,好像记得二妹说她那店一天销售额能达到1万多,节假日更多。二妹说她的性格不太适合,每天饭都抢着吃几口,同事间抢客户,明争暗斗。她大概只做了三个多月时间。
时代的汹涌澎湃,这些品牌好像都逐渐销声匿迹了。
2007年,我在浙江温州茶山区的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品牌女装厂上班,商标叫“雪凡妮”。老板姐姐的厂做得更成功,在全世界100多个国家都有专卖店,她的品牌名叫“雪歌”。
当时温州有名的几条大道上都有这个“雪歌”品牌的大型宣传广告语。
据说这老板的姐姐是非常传奇的人物,17岁就带家人做服装,从小门店到自己学设计一步步做大。她也率先意识到品牌的重要性。
她出嫁前还为这个厂和娘家打了官司,最后她只带走了“雪歌”的商标。厂房设备所有的一切留给她弟弟了,就是我待的那个厂“雪凡妮”。
我在那里上班的那年,老板和他姐姐年龄可能比那时的我大不了多少,有同事看到“雪歌”创始人回娘家办事,都夸她看起来年轻漂亮有气质。
虽然她出嫁时只带走了商标两个字,但只用几年,她依然远超他弟弟的发展状况。
由于浙江地区和大环境的机遇,以及自身的努力拼搏,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品牌,我们外地人为他们打工,每天活得像个工具人。
据说更早一点,在五六十年代,浙江人都来我们安徽做生意谋生呢!他们的盐碱地,长不出庄稼,不出来营生混口饭,真会饿着的。
那年代他们羡慕中原内陆人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在2015年之前,传统品牌的成长模式,先注册一个商标,再用一切资源宣传,如同“雪歌”在高速路口都有巨型广告灯牌展示,温州广播电台都有他们的宣传推广。再用品牌名气吸引各地的加盟商,开专卖店。品牌,加工,生产,销售一条龙,属于自产自销的内贸。
我刚走出社会上班的福建那个大厂,他们做的是外贸,用大货车集装箱从香港发走,转运到非洲各地。从外贸公司接的货源。
那些年外贸非常红火,后来美元贬值,内地人工成本增加,外贸厂越来越没有利润,我们很多老乡宁可选择在老家厂上班,也不再去沿海了。2012年后沿海的很多服装厂都已经搬到云南,越南和缅甸那边去了。
去年腊月,偶然遇见当年在温州女装厂的老乡同事,我还问起她,我们当年的“雪凡妮”以及他姐姐的“雪歌”现在怎么样了。她说也不知道。这位老乡姐姐以前是在那厂带组长。她年前请我吃火锅时,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感慨你怎么成了“作家”。
我说,按照这个网络时代的发展趋势,我们当年待过的女装厂,如果没有及时转型重视网络营销,大概率是已经没落了。
还有,在我的记忆里,我三叔是补锅的,我小叔是做蔑匠的,农村里面挑秧苗的箩筐,洗菜的箩筐,挑稻谷的篓子等。
我还记得小叔坐在地上打凉席的样子。我也曾跟随三叔去看补锅,用那个锡把锅底小洞给粘上去。实在是没有含金量的工作,没几年就被时代淘汰掉了,一个锅一共才值多少钱?
再过几年,小叔的行当也被时代淘汰了。
机器化的批量产出,这种手工劳作品没有可比性。现要买凉席,买现成的成品快捷又便宜。那时候我小叔打一床凉席都要多少天多少夜,时间成本太高了。
小叔曾在背后感叹说,认为我奶奶没远见,同龄人家里学木匠,瓦匠,我奶奶给他们学补锅和蔑匠。
我小叔读书时候成绩非常好,年年拿奖状的。家里贫苦以及缺少读书的意识,让他早点回来为家里做事,再找师傅学篾匠。
只能说,每个人和家庭都有自身的局限性。
在我辍学的时候,我们家族没有一个亲戚能带我一条出路,更没有一个直系亲戚能帮忙。七拐八弯,找了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师傅带我去福建。
那是个比我大一属(12岁)的女子。我也算幸运了,在当年厂里的所有师傅中,她是最温和的人,不大声说话骂人,更不会打人。
我在福建厂里稳定了,我把小叔介绍到我的厂里烫衣服,小婶介绍到流水车间做衣服,小叔两年后在我和老乡们的鼓励下,承包了厂里后道车间的整个烫台。
他们干了几年后,家庭收入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现在他们家的一栋漂亮房子也就是在福建赚的钱所建。
后来我已经离开了福建那厂,听老乡说,老板每年请客请大餐,叫几个代表,小叔必定是其中之一。他是老员工又是烫台的承包人。或许那几年小叔也是存在感的吧!
后来福建外贸厂走下破路,老乡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小叔最近一些年一直在工地上做事,出苦力那种,跟随工地一处到另一处。
当年他在工厂里面有自己的独立宿舍,干净明亮,有专门烧饭的地方,安徽派在厂里又受人尊敬,比在工地上环境还是要好些。
现在,我们每次回老家带点牛奶或者红包给小婶,她死活都不肯收钱的,顶多会收下一箱牛奶。
如果我问小叔怎么样,小婶总是说没人带,这辈子还能怎么样?堂弟初二都没读完,小叔那些年常年也不怎么回家,对孩子也不怎么管。
作为独生子的堂弟,居然辍学比我们还早。现在也是在工地上干一段时间就歇一歇。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小妹当年十几岁在街上自己找工作一家一家地问,自己打印资料投放找工作。
从初到上海100块钱床铺一个月的拼租间到超市导购员,到日本料理店包吃包住的工作,再到成为公司行政工作者,在上海张江高科的小区,和表妹以及老乡合租了单间,一步步地置换稍微好的居住环境。
她后来又分期按揭交学费,自考本科,自考日语二级,自考司法考试等。
每个人,每个职业,每个家庭,每家公司,都有它所处的时代环境以及个人性格的各种局限。
想起在两年零几年,各地方有很多开摩的工作者,我也坐过很多次。后来被共享单车给淘汰了。
以前还用过那种万能充,一闪一闪的,现在压根不需要了。
以前我还有一个邻居是开照相馆的河南姑娘,她当时已经意识到危机了。她说如果不转型做婚纱影楼就要淘汰了。记得她还跟我说2003年非典,仅靠洗印那个单人照,那时需要查照片啥,她靠那项一个月赚8000多元。
好在,他们一大家人意识蛮超前,西安房价三四千的时候就已经买了两套房了。这河南姑娘现在还是我的QQ好友。
时代的列车轰轰而过。没有及时跟上,没有完成基本的财富保值,慢慢的就容易滑落到最最底层,形成恶性循环,越来越难。
要么后代有人读书智商超高,通过高考改变阶层命运。只是现在的高考性价比也没有30年前高了;或者看准趋势红利,抓住机会实现突破,这得要眼光运气行动力等综合能力了。
今天我在读《时代之巅,互联网构建新经济》一时感慨太多了,那些被消失的行业,那些转型失败的公司,那些没有与时俱进,然后越活越累的人们………
诺基亚当年被收购的时候,高层领导黯然地对记者说,“我觉得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我们就是失败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它不会因任何人的消极缓慢而停止。
我有那么多可写的活生生的天然好素材。可我总是没能写出自己想要的文字,写了这么多年也是不温不火,这也是我的局限性。
人世间的一切都有它的局限性。
2022年6.1,随笔随想记录,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