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有感
就在四天前,我们拖着行李箱,步履轻松,坐上逃离闵大荒的公交车像是开启了为期一周的度假时光。转眼间,教育见习已经接近尾声,同样拖着行李箱返回学校的我们,却没有了来时的轻松,沉甸甸的不是行李,而是心情。
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某地方师范院校的同学“一晚上搞定毕业论文”的奇迹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只重视教师技能,没有先进的教育理念,没有扎实的研究功底,说白了就是机械工作的教书匠,以后也会教出来一群只会做题只会考试的机器孩子。而我们,不但有985高校的光环,还有全国屈指可数的书院制的镀金,甚至还呼吸了4年国际大都市的雾霾呢,怎么说也是得到了中国最先进教育的熏陶。何况我们才二十出头,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我们骄傲着,准备奔向全国各地,成为中国未来的优秀教师。
然而,骄傲归骄傲,在求职就业的严峻形势面前,我们也是胆颤的,心虚的。三年的象牙塔的生活,使我们远离真正的讲台太久,而从学生到教师的角色转变更是我们面临的一道无形的障碍。我们努力了:我们埋头读书从开馆到闭馆,我们人人必做科研,我们活跃于各种社会实践,我们热衷于境内外的各种交流活动,我们在导师的指导下苦练教师技能,我们脚踏实地地准备着实现自己的教育梦。
见习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走到离讲台最近的一线教师的身边,听他们的课,接受他们的指导。我们想着尽可能地多听几节课,尽可能多地从老师身边学到教育的经验(更多的是教学技能),有时候,我们甚至显得有点急功近利了。但是,我们从没有意识到,真正出问题的或者需要再重视的,不是我们的教学技能,而是我们的教育理念。
以前上张治老师的《课题研究在中学》,他总是喜欢给我们讲很多有关先进的教育思想、教育技术方面的知识,常说:“这些思想就是一些种子,我将它们撒在你们的大脑里。如果你处在不合适的环境里,它们将沉睡。但是,一旦遇到合适的环境,种子必然会生根、发芽、成长。”所以,大学里的很多老师都在播种,我们看了很多有关教育的书是在播种,我们参加教师研习项目也是在播种,我们去UBC交流学习国外教育经验也是在播种。可以说,我们的脑子里或多或少已经有了先进教育理念的种子,否则不会看不起教书匠、不会反感满堂灌。
当我们离讲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们脑中的教育理念的种子被一些切实的利益蒙蔽了。越靠近讲台,我们越强烈地认同“教师其实是演员,讲课就是在演戏。”既然是演戏,我们当然想要演好每一堂课,练习板书的每一个字、注意肢体的每一个动作、纠正发音和语速——是的,我们非常在意教学技能,它毕竟是我们求职的敲门砖啊。但是,在这样刻意的东施效颦中,我们在逐渐变成自己曾经非常讨厌的样子。由于很久没有接触真实的中学课堂,又明显感觉到大学与中学有别,我们对于“怎样上课”、“怎么做一个老师”的印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我们高中的老师,不知不觉将他们作为参照系来塑造自己的模样。另一方面。我们免费师范生的身份像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将来是要回去的”,为了适应回去之后将要遭遇的状况,我们常常会把自己当年学习的环境与状况作为自己备课讲课的前提。于是,四年前的教学模式被复制了,现在的教学模式也将被四年后的另一批新教师复制,先进教育理念的种子始终找不到适合它发芽的环境。
走进上海名校,走近上海名师,我们惊讶于15分钟的试讲可以上升到教育理念的高度去分析,我们惊叹于比我们年长的老师的教育理念比二十出头的我们要新很多。我们熬夜两三点备课的内容却是学生不愿听的陈词滥调,我们努力想要学生配合(甚至迎合)的课堂其实与满堂灌无异,我们所谓的引导更多地是怕出现不可控的意外而将学生引向预设的轨道。王老师说:“教师在课堂的作用,可类比政府在市场中的作用,不要太强势。”现在政府都简政放权,承认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我们教师又怎能不将课堂还于学生,承认学生在课堂的主体性作用?
这些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教育的根本问题:什么是教育?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应该培养怎样的人?教师的作用是什么?面对这些有关教育理念的大问题,许多教育家都给出了答案,也有许多人在继续努力寻找答案。虽然作为师范生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不能解决,但也不能置身事外,不去播种;也不应将已有的种子当作教条主义和形式主义尘封,直到遗忘。是种子总会发芽的,前提是无数次的想要发芽的跃跃欲试。
四天见习下来,脑中有一句话苏醒了:“如果今天仍然用昨天的方式教学,那么我们将剥夺学生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