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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过留痕,纷纷扬扬的杏花雨将汴梁城洗成了温柔的颜色。
杏花满头时节,全城男女老少大多爱三两结伴,一起踏春赏花,也有青年才俊诗性大发,邀约曲水流觞,甚至苑内的一些姐妹也会寻个客少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热闹一番,即便知道回来免不了一顿责骂也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每到此时我大抵都待在房间,倚在窗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不是我不爱热闹,实在因为这还有些湿冷的天气再加上漫天弥漫的花香让我有点不适应,脸上长了些许小红疹。
都说风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为衔花送月,我笑世上哪有此等蠢物。后来才明白,它的到来是为了促成这一眼惹相思的遇见。
这日,苑内说得上话的姐妹都出去了,我实在无聊,趴在窗前望着街边的杏花树。
这样好看的东西怎么我就碰不得呢?实在想不明白。
街上孩童的打闹声把我的视线拉了过去,我一手撑脸,微微偏着脑袋望向一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只见那糖人师傅笑得嘴都合不拢,一面收钱一面把精致的各式糖人交到小孩子的手里。看着看着,我竟然心情大好,眉眼不自觉弯了弯,隔着面纱下意识低头用手碰了碰鼻尖。
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在身上盘旋,我有些惊讶,坐直了身子,眼睛在街上搜索了起来。
倾杯苑门口一位眉眼含笑的青年撞入了我的眸子,白衣风流,俊朗气清,目光如炬,眉眼间却掩藏着一丝温柔,微风自起,撩拨着他垂下的发丝,我瞧着,心中一动,竟忘了被风带进窗户的杏花。
待急急打了几个喷嚏后,也不管红色面纱落下楼去,迅速关上了窗户。
2
“聂姐姐,听说今日有宫中官员来此商议事务,梅姨让你也准备准备。”
杏花雨落之后,我的症状也渐渐好转,白吃白喝自是不行,这日便要开始接客了。
身着赤色纱衣,戴着红色面纱,我坐在戏台正中,一弦一弦地拨弹着最近新写的曲子。几曲罢,台下一片叫好声,我起身拜了礼准备退下,一道清朗声音将我拦了下来。
“姑娘可否赏脸再弹唱一首?”
我循声望去,不正是那日楼下所见之人吗?我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又黯了下去。那日只以为他是恰巧经过倾杯苑,那通身的气派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位谦谦儒雅的君子,今日一见却完全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不过是和在座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一样,都是秦楼楚馆辗转的声色薄情之徒而已。
我又拂了拂礼,隔着面纱向那人说道:“公子见谅,小女子今日演奏已经结束,公子若想再听,明日再来罢!”
旁的姐妹有些担心,都知今日来的是宫中之人,若是惹恼了对方怕是不好交代,奏禾轻轻拉了拉我的袖摆,示意我不要任性,免得惹祸上身。我不是不怕权势之人故意刁难,只是烛火摇曳间,我分明看到那人眼里笑意又多了一分,我有些看不明白,但就是不想那么快妥协。
“之问兄,你初来汴梁还不知道,我们聂姑娘有个规矩,每天只表演一个时辰,至今还未见过她为谁破例呢,你也别在这耍小性子了,让奏禾继续唱,来,我们继续喝。”
其实,我有些小得意,在这风月场摸爬滚打了三年,终于还算没有白费。在京中立了名,也算是立下了自己的规矩,虽说歌妓身份还是让人唾弃,但至少换来了一丝丝尊重。
“哦,是吗?那在下倒想试试有没有这个荣幸让姑娘为我破一次例。”
呵,破例?这小子也是痴心妄想。一个初入汴梁的乡野书生,胆子和没见识一样大。我也不欲与他多费唇舌,我知道梅姨会来解决的。
果然……
“这位大人,真是抱歉,我们聂姑娘大病初愈,实在不好再继续表演了,您包涵包涵!?”
这小子倒也是狂得很,竟然直接忽视了梅姨的话,径自向我走来。
我想着一个乡野书生被京都最负盛名的烟花场所老板扔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只见他在我面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听闻聂姑娘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某今新作一词,不知姑娘是否赏脸指正一番?”
“这位大人,我梅姨向来是个讲礼数懂规矩的人,但也绝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我知道,梅姨是真的有点生气,许久没有遇到这么轻狂无礼的客人了。
“梅姨,你别生气,我来吧!”不单单是为了让梅姨别动怒,我也很想看看这小子到底写了什么。
那是一首悼亡词,但如不细读却只能看到词人眷恋处采花,思慕时折芳,悲切生泪,喜时大笑的日常,整首词平淡细微中透露出主人公的深情和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运字技巧,真情与才情兼有。
见惯了逢场作戏,眼前男子如同一股清流注入死水当中,心下思量,这人似乎真有所不同。久未动过的心竟然不自觉地狂跳一番,可风月之地最忌讳的就是所谓的真情,我也并不奢求什么,只觉得能遇志同道合之人已是一生之幸。
那夜,我打破了这几年的规矩,为这乡野来的书生弹唱了一首他的词。
3
那夜之后,他每日都来,有时也会带来一两首新作的词,我们把酒言欢,夜夜对饮,一起探讨诗词曲赋之妙。
渐渐地,我们越来越熟悉。
我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乡野书生,他是礼部郎中,近日辞去了长安的职务赶赴京都改秩。我本应为他的仕途顺畅感到高兴,可心中却有不知名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不喜我一直叫他“李公子”,说是太生分,我也不想如此客气,可这烟花之地不应有逾越身份和过分亲昵的关系。见我有些为难,他有些失落,但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他和那些自以为高贵、有权势的人不同,他总会尊重我的意见,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我讨厌的事情,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让我感到很是惬意。
不过,他也是个极任性的人。我不改口,他却偏要改,整日“阿琼,阿琼”的唤着我,论理来说我这久经风月场所的老手对此应该见怪不怪了,可还是时常会被他叫得红了脸。
那日,他来得比往常早了些,刚到苑门口就听到他“阿琼阿琼”的唤着。我正在房间和奏禾她们聊着天,他这一叫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奏禾带头起哄,起身就要走,还故意娇嗔地说道:“傻郎君迫不及待要见俏娇娘了,姐妹们,咱还不赶快给他们腾腾地儿,哈哈哈……”
他也听到了奏禾她们的调笑,摸着脑袋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脸红得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娃娃。
平日都看他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今日这害羞小模样倒是头一次见,竟笑得肚子生疼。
“你瞧瞧,郎君有难,这小娇娘倒也跟着哄笑,这像什么话?”
他的声音本就温温润润,清朗明媚,再加上这故意做出的无奈、可怜之声,飘进耳朵里竟变得有些酥麻,就好似炎夏里沁入皮肤的冰凉,舒服得让人打哆嗦。
这下换作我脸红了,空气凝固了几秒,我实在受不了我俩一言不发的独处,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公子今日如何来得这么早?”
他双手负在身后,直直地向我走来,嘴角上扬,眉眼里的温柔似乎都要溢了出来。我看得出了神,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天上明月光怕也只是此等模样了吧!
“今日早来,定是有大事呗!”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心里“咯噔”一下,我也不知是何缘由。
我一时走了神,没有接他的话。
“阿琼这失望的表情是因为什么呢?”
脸!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他微微弯腰将脸与我正对着,眼里充斥着些许玩味,半唇微勾的样子竟然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又是一个我没见过的表情,看来我今日应该去后街赌坊扔两骰子,定会大赚一笔。我心虚地抚了抚胸口,故意睁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清俊脸庞说道:“你是要吓死我不成!”
忽然一抹红色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白净瘦削的脸庞,与那嫣红的嘴唇融为一体。
“咦?这不是我的面纱吗,怎么会……哦,上次你把它捡走了,我说后来找人去捡怎么就没有了。”
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印着杏花的红色面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阿琼,你看看这个东西。”
他将背在身后的一卷画纸打开,里面是风过杏花满天的汴梁街道,杏树旁边还有一个在窗前探着脑袋的红衣女子在用手接落下的花瓣,街上只有一个痴痴望着红衣女的白衣少年。
那是,我们初见的场景。
“那日我见姑娘倚窗望着街边的杏花树,想着许是爱这粉色小花,可风起花落时却忙关上了窗户,恰巧那日与朋友在此商议事务,便问了旁人缘由,事后想着既然姑娘喜爱却有所不便,那在下便帮姑娘绕过不便,摹其形色,虽说技艺不精,但还请姑娘笑纳。”
“我很喜欢,谢谢你。”
“之问!”
我自知他已有妻室,我也明白我们身份悬殊,我们之间也只是一段露水情缘罢了,但我现在已完全读懂了自己的心,我就是倾慕眼前这个人,我愿意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将全部真心交付于他。
被他拥入怀中之时,我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但心底却慢慢生出一些疑惑:难道,烟花女子真就天性喜夺人之爱吗?
4
今日与之问约好一同出游,想着郊外清新自然,不必打扮得过分艳丽,选了一件天青色的对襟旋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看着镜中越发有生气的脸,笑意爬上了眉梢。
“清清翠翠的,如何这样可爱?”
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早忘记什么矜持礼仪,提着裙边转身就奔到了之问跟前,他倒也熟练,长臂一捞就把我框进怀里。
“你这话是说我平日就不可爱了吗?”我夺过他手里的折扇,轻点他的鼻尖,用着从未有过的娇嗔之声质问道。
“阿琼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何时觉得你不可爱呢?只是今日这模样独属于我,故而觉得比平日更甚。”
我笑他油嘴滑舌,他却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我,说他句句肺腑。
我们携手悠游,看山问水,轻楫小舟,左摇右晃,穿行在一池碧叶菡萏中,流水悠悠,情意绵绵。
他兴致颇高,三两杯烈酒下肚,便开始提笔描摹这一番天上人间之景,最后题词之时竟执意让我执笔,我不好推脱便也写下一两句俗语,他倒会寻我开心,红着一张脸,口齿有些不清地硬将其说得天花乱坠。
我见船上其余人都看向了这处,有点难为情,想着把他那指天指地的不安分的手给按住,他却将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脸凑近一分,目光灼灼,气息温热:“阿琼,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你到底有多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应该能解释我脸上悄悄爬上的红晕吧!
我们在一处小茶馆休息了一会,待之问酒醒之后,天边已经染上了红云,我们也准备动身回城了。
途中被一大树吸引,枝繁叶茂,极力伸展的枝桠似乎要将天地囊括其中。旁边摆着小摊的阿婆说那树名叫“姻缘子”,有情之人都会来此祈愿,所有的美好都寄托在那一襟红绫之中。
我又望向了那树,微风轻拂而过,满树的红绸带轻轻飞扬了起来,祖祖辈辈的祈愿似乎都藏在这数不尽的赤色里面。
“阿婆,给我们两根吧!”
还不待我开口,之问就拿了一根红绸带到我面前。
我们相视而笑,没有言语。
“阿琼,你许的什么愿?”
“你不知道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希望能和一个叫李之问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永远在一起,对吧!”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我竟没发现他是此等自恋之人。
“当然不是,我的愿望是‘万物更新,平安喜乐,天下太平’!”
“当真阿琼不是个普通人,对着一颗姻缘树许着此等大愿,是小生浅薄了,哈哈哈!”
我作势要打他,他也灵巧的跑到马的另一侧。
“那阿琼猜猜我许的什么愿望?”
“不猜,不猜,万一猜中了就不灵了呢?”
“我希望能和一个叫聂胜琼的女子厮守终身,愿得年年,抵心相知,永不分离。”
我停下了脚步,逆着夕阳,看向另一侧望向前方的男子,日光顺势爬上他的发梢,清俊脸庞有了坚毅之色。
我想着,唯有情至深,才会把起誓的句子说得如此认真吧!
5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日子如水,轻轻巧巧,无声无息就流了过去。相恋的人总觉得离别来的太快,数月瞬息而过,一纸调令让之问复京领命任职。
是天色初晓,烟雨携了微风,戏谑残云,云破天青,清清明明的天空竟一点伤心挽留之意也没有。
今日,便是给之问饯行之日。我在莲花楼早已备下酒宴,也精心为他备下歌舞。
秋日无柳可折,我便采下了塘中最艳的那朵秋荷。
穿着粉色霓裳,赤足为他献上了新编的舞蹈,他弹琴而和,广袖飞舞之际,我看到他眼里有晶莹闪过。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只是我明白义无反顾的爱所需要的勇气很少有人拥有,你我皆俗人,相知相守过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我算错了自己的能耐,本以为不舍痛苦之情掩藏的很好,可是新作的词却将我出卖,一句“无计留君住,奈何无计随君去”将我唱得哽咽,之问也再难控制,搂着我一直说对不起。
前几日还把酒言欢,共看牵牛织女的二人今日却以泪洗面,真是笑话。
后来,在之问的一再请求下,礼部尚书答应再宽限些时日。
我知道这日子是我们偷来的,我们都格外的珍惜。我拿出我大半的积蓄给梅姨,请求她暂时放我几日假,这是倾杯苑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梅姨一直如姐姐般待我,见我此次是动了真心,也就摇着头答应了。
在之问接到他娘子的第五封信时,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了。信上说他母亲很是想念他,近日偶感风寒,更是思之切,自幼丧父的他怎么会不管自己的母亲,他匆匆备马启程。
分别之时,他让我等他,我笑着说一路平安。
等?如何让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去等一个妻儿双全,仕途亨畅的男子,我等不起,也不敢等。
他说他会娶我,可我知道他书香门第,母亲也是出自名门闺秀,怎会待见我一个青楼女子?
望着策马而去的身影,我抬头望了望天,雾蒙蒙的天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碰,秋日的天空似乎也只需轻轻一碰,就能捅破一个大口子,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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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离去已有数日,我在房中也待了数日,梅姨、奏禾和其他姐妹轮番来开导我,可我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整日对着他留下的笔墨独自神伤。
这日奏禾又来到我的房里,我仍没理会她,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初次见面他所作之画。
“聂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是我讲错什么话了吗?”
“没,不关你的事,是这眼泪不听话,自己就掉了出来,哈哈,我没事奏禾!”我强挤出的笑可能比哭还难看,奏禾皱着眉用手帕给我拭掉脸上的泪。
“姐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就这么轻易陷进去呢?说是两情相悦吧,你看这人都走了几天了也不见一个来信,怕就怕他也是个没种的人,当时甜言蜜语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这种人还真是可恨!”
我看着比我还生气的奏禾,突然觉得她这样子还真是好玩。
“姐姐你还笑?难道,难道你相思成疾脑子坏掉了?”
“就你聪明好了吧,看你一天天在想些什么呢?”
“好了,姐姐你笑了就没事了,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小子,何不写封信再探探他的心意,若是这几日就已经变心了,那姐姐就不要再自顾烦忧了,薄情之人不值得你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大才女为他伤心。”
其实我早有此打算,只是面上有些拉不下面子,既然奏禾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再推迟,几日来的相思之情全部注入笔尖。
一月有余,我每日盼着苑门外有人叫我,可……
也许终究是我错付了真心,怕是等不到回信了。
7
眼前女子,略施粉黛却难掩名门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端庄,檀木雕刻的马车在苑门口显得有些招摇。
来人正是李之问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时间正房亲自到烟花场所抓狐媚子的谣言在坊间传了遍。
明眼人一眼也能看出,这女子不是好惹的主,平日关系好的姐妹都为我捏一把汗。
说一点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的论起理来还是我理亏,但我还是要表现出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和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气,气质这一块我也可以拿捏得很稳当。
梅姨自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未等我开口,她就先与那女子搭上了话。
与预料中的不同,那女子温声软语,很有礼貌,全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咄咄逼人。
“今日上门叨扰老板实在唐突,不过确实是因为有重要事情才不请自来,还望老板和各位妹妹们多担待。”
那女子眉眼含笑,朱唇微起,说着还不忘拂了拂礼,我竟然有一种还没开战就全军覆没的感觉。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见一见聂胜琼姑娘,不知聂姑娘在否,若在可否与我见上一面。”
以柔克刚?绵里藏针?一时间我能想到的不好的词全部浮现出来。
“我就是。”
我往前走了几步,也十分有礼的给她行了一个礼。
她眉眼间的笑意敛了几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唇角微勾,果然。
“妹妹生的果真好看,还写得一首好词,李朗眼光果然不错。”她突然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好似看到什么新奇物件一般,眼中的笑意又一次溢满了。
怎么他们家的人都这么难懂?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我也满头问号,却不知怎么开口。
她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过分亲昵,笑着道了歉就说能否进屋慢慢聊。我当然巴不得进屋去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要是打起来还是在家比较好。
刚一进屋,她就自顾自说起了话:“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我脸色煞白,这不是我写给之问的词吗,怎么她会知道?她这一念是想要干嘛?
“妹妹这词作的真好!我可就写不出这样好的东西来。”
“夫人见笑了,拙劣之物而已,不足挂齿。”我心理疑虑万千,面上却不得不沉稳端庄。
“妹妹就不好奇我这次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心里一惊,终于说到正题了。
“夫人若想说我与李大人的事,那我只能说我们开门迎客做生意,并不会说谁有家室就拒之门外的,我与李大人走得更近一些,也是因为我们对诗词歌赋都有一定的兴趣。所以,夫人若是因为这件事来那就是多虑了。”
我不想破坏他家的和谐,我也不想他背负骂名,我也不想。
“哈哈哈,妹妹怎会这么想,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来找你算账的吗?哈哈哈……”那女子笑得跌坐在凳子上,难得的失了些矜持。
原来当初李夫人在李之问的行李中翻到了那封信,丈夫知道隐瞒不住,便将二人的深情切意告诉了妻子,李夫人一面看信,一面听着丈夫的解释,本以为一场不可避免的家庭争吵就要上演,可谁知李夫人竟因为信中那首词对写信人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了怜悯之情。她告诉丈夫她愿意自出嫁妆,帮其取回家中,李之问泪流不止,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世间难寻的两位好姑娘。
李夫人将这一想法告诉了李老夫人,老人家本是拒不答应的,可是后来在儿媳妇的不断劝说下也只得妥协。
他们计划好日子这日来提亲,可突然的圣旨让李之问抽不了身,这才独独李夫人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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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霁,一位身穿秋香罗裳的曼妙女子,桃红粉面,执笔欲题小字于草木制成的粉色纸笺上,却被窗前误进的红色小豆惹得笑弯了眼……
“阿琼,你来啦!”
“怎么,之问当初的誓言不作数了吗?”
“怎会,愿得年年,抵心相知兑诺言,这辈子也不要再和你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