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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写字,笔就涩了,像眼眸,春天来了,即使繁花浩浩汤汤,即使湖水蓝缎子似的,一池微漾,都是不入心不入眼的。
显然,春已经过了。过了的春,再推开窗,看见满树杏花,满院墙的落蕊,被雨水纷纷打落时,心里才有了一种莫名的痛:哦,这个春天,又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曾经想过与整个春天在一起,以为这样,就可以挽留住生命里的每一个春天;曾经想过与整个秋天在一起,以为这样,就可以在落叶枯黄时,更加沉着安稳。夏天也是,冬天亦如是。
总想,比鸟儿醒得早些,比日头睡得晚些。只要整日地看日头升起落下,看云朵任尔东西,就可以把岁月挽留,就可以把美好挽留。
不禁感叹,岁月里,我们能挽留住什么呢?
记得儿时,曾经无意间得过一个木头匣子。虽非常简易粗糙,但却是吾挚爱珍宝。一枚小巧别致的胸针,一把木头梳子,一个奖状用红丝带系上,还有一支颇为喜欢的钢笔,都紧紧凑凑地码放在匣子里。
黄昏里,趁着父亲在田地里还未回来,不必被督促作业,就偷偷地把匣子捧着,拿到屋后的仓房下细细摆弄。以至到了最后,里面被摆地满满当当,好看的石头,清透的玻璃球,或者一沓奶黄奶黄,染满秋香的落叶,都被收进匣子里。
最后少不了,放进一本满含少女心事的日记本。
如今想来,若能再翻开看看,看看那稚嫩又笨拙的笔迹,摆弄摆弄充满童稚的小物件,该多好啊!
岁月里,人生几多烟雨。那小匣子也一同消逝,不见踪影。
二十多年前,一个午后,在屋外疯跑累得满头大汗的我,一进屋,就看到父亲正在埋头吃力地用小刀锯着一个鸡蛋大小的核桃。
那核桃甚是顽固,父亲每锯一下,都只留下一痕浅浅的沟。
父亲锯得非常卖力,我好奇地搬来小板凳,站在上面瞧。日头西斜时,父亲的案前竟有了一把桃筐的雏形。梁儿是梁儿,底儿是底儿,里面大约可以放进两粒红樱桃,煞是小巧。
正当我瞧着心急的时候。父亲又取来纱布,轻轻地把桃筐的里子和筐梁打磨。不多时,那小桃筐竟然就精致起来,纹理清晰,木质细腻,红润有光泽。
母亲看着甚好,就又取来红线绳,从筐梁绕进去,又轻轻绕过我的脖颈,给我系上。就这样,我的胸前,就多了一枚极精致的挂饰。
夏日的夜晚,风从窗棂吹来。我迟迟不肯吃饭,只顾摆弄我人生的第一个项链。那件小小的桃筐,成了我儿时夜空里的一颗星星,可以发亮,可以眨眼,可以在每个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多年后,我去外地求学,挂在钥匙链上的桃筐,在火车上遗失了。
岁月清浅,光阴流逝,无法挽留。可是,那个美好的光阴,那个美好的夏天,却总是让人如品香茗,余香永存。
记得多年前去医院看病,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去过医院附近的一家小店。在凄寒的日子里,几张草帽饼,一小碗坛肉,外加一份冬瓜肉丸粉丝汤,顿时让心里充盈了满满的暖。
店里的女人,有着温暖的笑。一看,就是小两口的店,墙上贴满了孩子的奖状。厨房里,男人忙碌着,是不是探出头来,望望寻着门口阳光踢毽子的女儿。
而女人在忙碌的空闲,也是笑意盈盈地望向厨房里的男人。
时过多年,我们开车又寻来,却换了主人。在我们彷徨徘徊的时候,店老板,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说正赶上他们今天第一天营业。
一碟炸花生,一盘小咸菜,我点了牛腩娃娃炖菜,果仁菠菜。先生说,适合喝点白酒。那天,虽是初春,天颇寒,小店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音箱里的音乐很是狂躁,店内的人,却不多。
我想,那家原来的店主人,一定没有想到,多年后,我们这个异乡人,依然记得她的草帽饼和小坛肉;我想多年后,这家新开业的店主人,也一定忘记了,我们是他们第一天开业的客人。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也许,你并不在意,而我却已经放在心上。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人生的旅途,我们穷其一生,无法留下这世间的任何一件物件。但是,正如丁立梅所言: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人生里,每一份美好的相遇,都是星辰里的一束光。它们微弱,它们渺小,但最终都会落入我们的眼眸。
在我们人生有限的相遇里,有一份不经意的爱与暖,我想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