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情节经过了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教室门突然抖动起来,门闩跳个不停。班主任王老师停下讲课,孩子们齐刷刷偏头盯着。外面更加用力地推拉,门啪啪啪啪地吼。
王老师皱着眉头,拨开门栓,门板“嘭”的一声扇来——
那人戴着旧布帽子,花白的头发;眼神有点凶,黑脸上有些皱纹,旧羽绒,旧裤子的膝盖处有些发白,皮鞋帮子被磨花了,蒙了一层灰。手里捏着个塑料袋。
一问,才知是李鑫的爷爷,王老师接手这个班还不久。昨天听李鑫说,爷爷六十多岁了,平日骑着个自行车收废旧。
不等老师吭声,他进了教室,找到孙子,拿了热包子塞给他,问:“饭都没吃完……喊你同路走,你为啥子先跑?——”老爷子不停歇地说话,王老师几次张了闭了嘴,说:“你先到办公室等我下课好吗?”老爷子沉下脸出去了。
老爷子一进办公室,看见英语科马老师,质问道:“怎么把我的低保取消了?!我们本该吃低保!”
马老师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赔笑,说:“老太爷,低保归社区管的。”
马老师心里嘀咕着,这样的说话方式,如此的天经地义,怎么被取消的就可想而知了,怪谁呢?
见班主任王老师的椅子空着,老爷子“啪”的一屁股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下课了。王老师走出教室,有点无奈。尽管苦口婆心地教育,李鑫却越来越胡闹,六年级了,既不专心学习,还更熊了。昨天吴顾被他撞倒,腿上撞出了血,电话手表摔得没法打了。吴顾奶奶请王老师约李鑫爷爷今天在办公室见面。
县城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空气有点闷。
王老师进了办公室,见老爷子黑着脸墩在自己的椅子上,只好立着。吴顾奶奶来了。李鑫进来,老爷子就开始呵斤,他却桀骜不驯地斜扭着头。女生吴顾怯生生地挨到奶奶身边。
大家开始交流。奶奶把吴顾的裤腿提起来,血口子是昨晚用紫药水消的毒。
老爷子斜瞥了一眼,并不起身,鼓起眼睛,胡子一撅:“都干疤了,哪里是昨天的事情?!”
紫药水止血,这怎么能说干疤了?奶奶噎住了,吴顾和李鑫都愕然。看着老爷子的冷脸,王老师觉得棘手。
老爷子撇开旁人,只管数落孙子。老师一下子丢了口才,唯有帮腔的份,插着嘴教育孩子,说爷爷年纪大,很辛苦,带他不容易。
老爷子忽然嚎啕起来,往桌上一拍手,向后一仰头,朝前一蹬脚,身子“嘭”地一下挺直了斜担在椅子上,那椅子不住地“叽叽叽”地呻吟。接着,他弯回身体,手指孙子控诉:“就是他呀,那天还和他的哥哥把我按在地上,一个按手,一个按脚,强迫我给他们拿钱买东西呀——”
他弯折挺直、挺直弯折的,呼天喊地,大家都呆了。
“我拿不出钱哪……我把你没办法呀,只好给派出所打电话呀——”老爷子捶手顿脚地指着李鑫哭,没有眼泪。
干嚎一阵,老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孙子突然哭起来,眼泪一串串地掉,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
老爷子停不下来,王老师说:“老太爷,你要冷静。家长要给孩子作好榜样……”
老爷子大闹:“你爸爸病了,你妈也跑了呀——你还是听点话嘛——”
吴顾奶奶不说话,老师们也摇头。
王老师小声对老爷子说:“那会儿,你本该敲门才对……”
老爷子说:“我没有文化。”一连重复,只说不听了。王老师苦笑着。
待老爷子睁开眼,吴顾奶奶过来:“手表电话被你孙子摔坏了。”
盖子的裂纹像密密的蜘蛛网。
老爷子说:“换个盖子就行。”
吴顾奶奶急了:“只换盖子怎么行?电话没法打了……”
王老师正不知怎么说,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一边吼着什么,一边向办公室外逃走了。
王老师站在门外,虽然还能看见老爷子的背影,王老师觉得,老爷子是难以追上了,这段路很近,却又那么遥远。看看吴顾奶奶的愤懑,看看站在那里的李鑫,看着老爷子有点佝偻的背影,王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空灰蒙蒙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