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场与时光的较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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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我的前一届只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姐,这个师姐还是我的老乡。大一入校,第一次参加老乡会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她,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独来独往,直到我研二,她研三,我们才逐渐亲近起来。

成为同门师姐妹之后,这位师姐给我留下的第一个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努力。有一年中秋节,老头请实验室的同学吃饭,席上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一点酒,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八、九点钟,大家不愿意散去,三五成群地约着一起去赏月。她却向我们挥手告别,说想去自习室看会书。望着她步入教室的背影,有个师妹惊叹道:你们那儿的人都这么用功吗?我知道她指的是我曾经在实验室集体出游的时候,一下车就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英语字典,因为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我是个(shen)学(jing)霸(bing),而不愿意跟我一起玩。其实,那个时候的我顺身带本字典,多半是为了掩饰没人跟我玩的尴尬。而我的这位师姐,她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

说她是学霸,是因为但凡我在实验室里看到她,她总是在认真研究实验方案或者计算数据,听说她因为一组数据不理想,反复加班,重复测样,直到找出问题出现在哪里。同样被认为“爱学习”的我的论文里,满篇都是不合理的数据,我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如果一个学霸学习之余没有别的爱好,那么她周围的人很难有机会跟她亲近。好在师姐平时常去健身房,又常常怂恿别人,我就是在她的怂恿之下稀里糊涂办了健身卡,每天陪她去健身的过程中逐渐跟她熟悉起来的。

说是熟悉,其实我也只是知道,她因为到了研三,面临找工作的问题。我发现她总是参加考试,也总是能考第一,但面对那么多的就业机会,她却迟迟不肯决定要去哪里。这就是学霸任性的资本吧,反正机会总会有,好好权衡,慢慢考虑,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研三的下半学期,眼看着其他人都找到了工作,她还是不紧不慢,每天准时出现在健身房里。就当我都替她着急的时候,她突然跟我说她要回趟老家,那边有个难得的工作机会。

她走之后,我一直纳闷:她的男朋友不是已经留在重庆了吗,为什么她还要回家?

带着这个疑问,等了一个月,她才回到学校。当我问起这个问题,她淡淡地回答:“哦,我们分手了。”

问她原因,她说:“因为毕业后,大家未来的路都不一样了啊。”

听了她的回答,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她的男朋友我见过一次,说是见过,其实我连他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有个周末,我去实验室找参考书,碰见她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有一个陌生人在水槽边刷瓶子。她介绍说那是她男朋友,那人回头对我笑了一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又默默刷起了瓶子。仅凭这么一次的接触,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害羞腼腆,文质彬彬,性格温和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感情如何,师姐很少跟我提起,但她无意中跟我说过:他们两个刚谈恋爱的时候,每次约会结束,他送她回到她的寝室楼下,她又会送他回到他的寝室楼下。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一整个晚上都在校园里徘徊。

他们两个的寝室一个在南校区,一个在北校区,两个校区之间的距离远得两个人好像经历一场异地。而师姐总是最后把他送回去,然后一个人走回自己的寝室。既然她曾经这样在意过他,至少说明她曾经喜欢过他,可惜这份喜欢,却抵不过两人毕业后各自追求的前途重要。

年轻时我们轻易放弃,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感情,等以后回首往事,会不会觉得那错过的其实是一个人的一生?

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次回家,应聘了一个大学老师的工作,顺便去浙大参加了博士生的考试。没过多久,两方都向她发出同意录取的通知。这两个都是我所渴求的,对于我来说,要在两者之中选择一个,那是多么艰难的决定。可她好像并没有整天犹豫,也没有急着做决定,还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健身房里。

几天之后,我们在健身房里上完瑜伽课,回到后台的更衣室,她久久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明天是浙大博士生报道的日子,而此时我还坐在健身房的更衣室里。”

我对她说:“你要是真的想去,赶今天晚上的飞机,完全来得及。”

她问我:“你为什么坚持要读博?”

我告诉她:“因为跟男朋友约好了,要一起读博啊。”

她又问我:“那你真的喜欢读博吗?”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问过自己,除开家人的期望,和跟潇逸的约定,我真的喜欢读博吗?可是除了读博,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又能干什么呢。所以我只能回答:“谈不上喜欢,只是不讨厌。”

她说:“其实,我也不讨厌,只是不喜欢。”

然后她收起脸上淡淡的愁容,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对我说:“嗯,事情就这样决定吧。走,咱们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这个伟大的决定。”

那顿饭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去工作了,在一个大学里,当一个天天只跟学生打交道的老师。

那天吃完饭,我们在校园里散步,她告诉我:一个人,在他的有生之年,最大的不幸恐怕不是在一份没有前途的岗位上穷极一生,而是他虽然终日忙碌,却不知道自己最适合做什么,最喜欢做什么,最需要做什么,只能在迎来送往中匆匆度过一生。

这个师姐是我研究生生涯中对我影响很大的一个人,在跟她相处的时间里,她的理智教会我很多思考的方式。她引导我把锻炼身体当成一项终身事业,其实也是她,引导我把读书当成一个终身爱好。在很早很早之前,早在大一刚入学参加老乡会的时候,我听她说过这么一段话:“大学四年有时间就多读点书吧,可能暂时觉得没多少用处,最终还是要找一个普通的工作,做一个平凡的人。但是,你坚持下去,就会发现,就算最终跌入繁琐,洗尽铅华,同样的工作,却有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后代,却有不一样的素养。”

那天临分别前,她最后提醒我一句:不要把未来寄托在感情上面,爱情是靠不住的,这个世界什么都会变,特别是人心。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这句话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认为,只要我不变,他也不会变。再后来,又听说研三的那个师兄在毕业前,也跟他的女朋友分手了。任何人之间都会被时间安排成别离,毕业的来临,终将是学校里的男男女女,分手的契机。那等到明年我毕业的时候,我和潇逸的结局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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