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猴子经常眯着眼睛这样问我,带着坏笑。
“我TM怎么知道。知道了我还会是猪?”
我是一头猪。有人喊我悟能。也有人叫我八戒,呆子,甚至天蓬元帅,净什么坛使者。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朱刚鬣这个名字。
每个领导都会有点花边新闻。当我还是神仙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叫做嫦娥的仙女。就像天朝的某些领导总会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和下属搞出些事情一样。我作为天蓬元帅自然有近水楼台之便,此间故事之后也常常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奈何,那次我看走了眼。嫦娥原来是玉帝的女人。东窗事发,玉帝借以清君侧的名义将我打落凡间,忍受99世轮回之苦。
前98世我看惯了世间的生老病死,乐怒悲喜,贪嗔痴欲。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里我变得麻木不仁。也许人间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我不能像猴子那样让天再遮不住眼,让诸佛烟消云散。也不能像那个和尚一样有着七窍玲珑心,我甚至认不出琉璃盏的碎片是什么模样。当然,那些都是他们的故事。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叫做翠兰的姑娘在那个被称为高老庄的地方盼着我回来。
最后一世的轮回我投成了猪胎。99世的磨难以这个作为结尾,更像是一个低俗玩笑。磨难的最后是更大的磨难——唯一可以欣慰的是,作为猪的我并不知道“养肥再杀”这个道理。
与翠兰邂逅的那段记忆,在西行路上被我不停的打磨,抛光,重组,美化。一遍又一遍。乃至最后整个画面美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黄昏,斜阳,麦田,和风,情愫以及——她。
妖怪是不会变老的,我是妖怪自然也不能例外。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和翠兰一起白头到老。
与翠兰邂逅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单纯的像张白纸,不染纤尘。相较于翠兰嫦娥不过是烟花巷柳的庸脂俗粉。神仙一身的风尘气,小小的凡人不施粉黛却胜过天仙。在翠兰的莞尔一笑中,我第一次失了心志。
所有的付出总会有回报,在全心全意的付出之后,我终于得到了翠兰的心。那时的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第一次牵起她的手时,我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刚鬣,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会白头偕老的,对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过的很快,十年,二十年,对我来说不过是短短一瞬。对翠兰来说却是把青丝熬成了白发。翠兰开始一遍遍的向我抱怨自己皱纹越来越明显,白发开始要比黑发多了。
我笑了笑,"就算你到了白发苍苍走不动路的那天,我也会一边推着你去麦田踏青,一边摘下新开的山花给你带上,然后告诉你,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
我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长生不老。没有了翠兰,孤寂只能是对自己永恒的折磨。这时一个和尚带着一只猴子来到了高老庄。
"什么,让我去取经?"
猴子笑了笑"取得了真经,佛祖能实现你一个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猴子没说话,不过那双火眼金睛却有了一瞬间的黯淡。
"佛祖能让我变成人吗?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活生生,可以生老病死,与爱人携手白头的凡人。"
于是,我踏上了西去的路。
猴子在梦里时常喊着“紫霞”。他的爱情可以惊动十万天兵天将,可以爱的地覆天翻,可以为之与世界为敌,可以让无数恋人潸然泪下。可结果呢?结果却是轮回之后那句“他好像条狗啊”。当然,说到这我可能没有顾忌到哮天犬的感受——对不起,不该把那猴子用来和你相比。
“刚鬣,要照顾好自己。你肠胃大,家里蒸的馒头多带些,路上吃。昨天给你做的两身衣服,你先试试。路上换着穿。不合适我再给你改。对了,家里的地我爹又雇了人手不用你担心。路途长,鞋要是硌脚的话记得买双新的。恩。。要好好的。。听你师父师兄的话。。。还有。。那个。。记得早点回来。”
“ 我等你。”
翠兰最后这段话我一直挥之不去。就像刺青一样,带着血迹之后剩下的痕迹一生都难以抹去。
和翠兰告别时我竟然从猴子的眼框中看到了透明的液体。我一直以为那东西早就伴随的紫霞的逝去而流失殆尽了。
我是一头猪,我不明白什么是猴子说的“如果给这份爱加上分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我也不知道一万年是多久,我只知道在高老庄有个叫翠兰的姑娘等着我。
而我——
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