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哪有这个理儿,你这是不是又在变相地损我呀,暗示我也不要太能干了?”我坐在沙发上,用脚撩拨似地踢着先生的大腿,用眼睛斜睨着他说。
先生笑了,顺势拉过我的脚放在大腿上,一边帮我轻按着脚踝处的旧伤,一边认真地说:“媳妇儿,你还别不信,刘杨你知道吧,我的那个初中同学,去年就是因为媳妇太能干了,处处压制他,让他总是没有成就感,离婚的。”
“你说怎么的?上个月他又结婚了。这回找了个超市售货员,我们都无法理解。他前妻那可是大公司的行政副总呀,学历能力两个人都相当。可刘杨说他前妻在哪儿都是老总,他受不了,他更喜欢被这个小售货员仰视的生活。”
“这说明,世界上真就有这样的男人,宁可自己操心受累,也不希望吃软饭、在媳妇面前不被重视。”
“你们男人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遇到不能干的妻子,嫌弃不能自立,不能和自己进行灵魂上的沟通;遇到这么个能干的主,又怪罪人家太强大了,不依赖他。什么东西呀!”
“不能这么说呀,我不是就很理解你吗?我不就一直任由着你最大吗?”先生笑嘻嘻地说。
“那是因为我也一直给你空间让你发展自己的事业呀!”我一翻白眼,洋洋得意地说。
“是的,这就是咱们和他们的不同。我们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一直保持有效的沟通和相互支持,所以你了解我的难处,我掌握你的动态,到什么时候,咱们都在一个节奏上。而且遇到事情,我们能够先想到对方的好,相互让一步。”
“两口子,象你这个同事,哪能真的以工作忙或是工作性质不同而各干各的、互相不了解不体谅不支持呢!现代人,生活压力这么大,面对的诱惑这么多,作为夫妻,如果不能以朋友的方式在灵魂上相互守护,怎么可能幸福地白头偕老呢!”
先生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去,也让我陷入了深思。他见我低头摆弄着手指不再言语,就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好的婚姻关系,一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这样才能共同成长,共同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你同事的事儿,我觉得你不要过多地去干预和出主意,适可而止地劝劝就行了。因为你不是当事人,你怕是很难真正理解她的感受。应该说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如果他们还想继续生活下去,双方必须都有所改变。然后,交给时间,只有时间,才是让她忘记伤害的良药!”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因为工作较忙,身体又不太好,心情一直没有整理好,也就没有多联系思涵,除了给她发过两三次短信外,都没有主动联系她。我也真的害怕,我的情绪,影响了她的决定,或是干扰了她的生活。
思涵也像明白了我的想法一样,没有再象前些日子那么频繁地联系我。直到有一天,我接到思涵的电话:“六姐,你忙不忙?”我听着她犹豫纠结的声音,连声说不忙。其时,我也正在小区的凉亭里休息。
“孙强他辞职了!”
“噢!”我猛地挺直了靠在椅背上的背,尽量压下到了嘴边的惊呼。
思涵听到我的反应,稍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到:“他说这么久了,他也想明白了,所有的错都在他的身上。既然当初他选择和我结婚,就应该忠诚于我和婚姻,是他没有信守当初的承诺,没有跟随上我们这个小家的节奏,开了小差。他愿意用余生来取得我的谅解。”
“那为什么要辞职呢?他工作不是很有起色,马上就能提正科了吗?”
“是因为他想彻底断了和那个女人的联系,摆脱那个女人的纠缠。那个女人认为他是公务员,知道他害怕他们以前的事情败露影响仕途,才一直牵着他的鼻子走,让他不敢和她摊牌。所以他决定辞职,一切都重新开始!”
“他说在这件事的过程中,他明白自己曾经多么混蛋,他妄想得到两个人的好而无情地伤害了我。事实面前他才认清了,我才是那个真正爱他、维护他的人。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都没做出任何让他难堪的事儿,没告诉孩子和双方老人,没让他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丢脸。
而那个女人却告诉他,如果他敢不和我离婚,她就去纪检委举报他。孙强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确实是错了,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对他的惩罚,可他宁可身败名裂,也不能一错再错了,他说在良心的审判中,他早已经身败名裂了。”
“他说曾经许诺给我遮风挡雨,现在却是他为我带来了风风雨雨,他不想再让我为这些事儿受折磨了。他的工作,虽然做了十几年了,可体制内的不务实和阿谀奉承也不是他喜欢和擅长的,他想自己做点什么,这回也可以落到实处了。”
我捏着电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六姐你别笑话我,我决定尝试着和他重新开始了!”
“我想放过我自己,我也想忘了过去,重新开始。我不想强迫症似地一看到他,就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一直说是为了孩子有一个健全的家才忍着没离婚。可实际上,这个家里潜伏的阴郁孩子是能感受到的,我觉得孩子越来越敏感了,我们全家都加着小心,这样的日子,对谁都是折磨。”
“在我想离婚的那段时间里,我和孩子简单地试探性地谈了两次,我只说我和你爸爸性格不合,可能离婚了分开过大家相处得会更好。他就反应很强烈,他甚至哭着问我,‘妈妈,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为了我不离婚吗?’”
“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不知道该和孩子说什么。我不能说爸爸背叛妈妈了,妈妈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了。因为,尽管孙强现在算不上是一个好丈夫了,但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他对孩子一直有积极正面的影响,我不想让孩子的精神世界出现坍塌,我希望他仍然对父亲尊重、拥护,这对他个人的身心健康有好处。“
“所以,我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心里痛快,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爷俩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即便我恨孙强恨得想杀了他,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曾经有过太美好的过去,我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回到从前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轻轻地问。
“我和孙强商量离开这儿,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正好公司打算派两个人去D城的分厂做副总,我的条件符合要求,我已经申请了。孙强反正是要经商创业,他说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那孩子的学校落实了吗?我在这边这么多年,有一些关系,帮你找个好点儿的学校?”
“你是我亲姐呀,我一猜你准能主动帮我这个忙!”电话里终于传来思涵开心的笑声。
“思涵,你想好了,你们在那边有自己的公司,孙强在自己家的公司做完全可以发展得更好,你们是不是要在40岁了去冒这个险?重新开始?”
“六姐,我们想好了。我自己这边的公司是合伙制的,这些年由专业的经理人管理经营得很好,基本不用我们操心;那边我们单位分公司的业务我以前也小有接触,上手不会太难;孙强说他已经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想开一家个性休闲书吧,一方面他能养活自己,一方面可以利用书吧的便利为我和孩子做一日三餐。”
思涵在电话中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他还说他需要读书沉淀一下了。他说这些年接触的人和事,让他过于膨胀,精神也越来越空虚了。他没有从主观上去补充自己的精神需求,没有适应家庭的变化,选择了逃避和放纵自己,他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和我在一起无欲无求的那份心灵安静和恬淡,是他最幸福的感觉,他渴望好久了。”
“好,姐支持你!孩子上学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思涵听后,欢呼着挂了电话。我将发烫的电话握在手中,重新在长椅上坐下来。太阳已经高到有些晒人的程度了。我眯着眼睛,看着风中摆动着的金黄色的迎春,向椅子深处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