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号召
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得主《小偷家族》上映了。相比其他几部被戛纳提及的电影,这部电影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号召力,但是观影之后久久难以散去的余韵,令我在影院呆呆地坐了好久。它给我们讲的故事非常的简单,但又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它没有号召我们去解读它,因为它已经讲明白了,但是它却在无声中引导我们做更多的思考。不像某些电影,故作高深,然后高举鞭子追着我们去解读自己,它就静静的在那里,不要你解读,但指引着你去回想自己,回望更多身边的人。
2 | 家族?
一个家族,不,严格意义上他们只是一群合租的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维系他们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非法行为”。他们有些人在偷商场的鱼竿和商店的玩具,乃至“偷小孩”……
同时有些人在“贩卖色情”,“贩卖同情”。他们互相都没有一个正式的称呼,他们的生存也没有一个稳固的基础。
但换个想法,他们就是一个家族。他们互相依赖,互相协作。虽然危急时刻,也会无情地背叛。但是他们之间的情感,比自己的原生家庭更深,更加温暖。
正如“妈妈”信代所言,他们没有偷,他们只是捡了被别人抛弃的东西。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被丈夫戴上绿帽的女子,被社会唾弃的男子……
为此,他们隐匿尸体,希望亡者多陪陪他们;偷小女孩,希望她免遭家庭暴力,吃饱穿暖。他们为了维系这个家族,为了善意,一次又一次的在犯罪。他们是犯罪团伙,但是这些罪行让他们之间的“亲情”不断加深。
我们突然发现,原来“犯罪”也是有两面性的,先抛去“美化犯罪”的嫌疑,至少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的无奈。而解脱这个无奈,电影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替代性家庭”,但这只是个容器,绝不是最终的方案。(当然,犯罪还是坏事,小朋友们不要学坏哟)
3 | 维系
这部电影非常重要的就是,它没有花过多的笔墨去解释每个角色都是如何加入到这个家庭的。它以“偷”小女孩友里为主线,在展现她融入到家庭的过程中,慢慢的将其他角色的故事自然引出。
尤其是友里和信代一起洗澡的那出戏,她们通过“烫伤印”产生共鸣。那是两个毫不相关的烫伤印,但正是在这一刻,她们皮肉的伤,连接了她们心中的痛。它让友里认可信代为“妈妈”,让信代用力抱紧友里。信代正式代替友里亲生母亲的位置,一对替代性母女正式联结。
他们都是这样,表面上吵吵闹闹,看起来互相漠不关心,但实际上却早已深深地爱着对方,将这个家中的人视为亲人。
他们是小偷,偷了别人的家人。但是他们没有偷走那个人的幸福,而是偷走不幸,给予温暖。他们在迷途中发现了对方,抱紧了对方,互相填补了对方最空虚的位置,那本是该由家人填补的位置……
4 | 可行性与不可行性
这部电影除了在给我们展示一个替代性家庭的同时,又在不断地探讨“替代性家庭是否真的可行?”
友里正式加入这个家庭是在那个澡堂戏之后,剪短头发,使用假名为转折点,电影的节奏与氛围有所变化。在那之前,首先色调上,一开始较为沉重且有一些灰暗的感觉,但是在友里获得“铃”这个名字之后,我们看到了非常灿烂的阳光照射着他们。
他们在犹豫和挣扎要不要正式收留友里之前,我们看到了不行性,那是因为有着“原生家庭”这个不可逆的要素在影响他们。但友里主动选择了他们,她在这里得到了幸福,他们也通过友里得到了安慰。我们又看到了一片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
随后发生的种种,都在围绕着这个“可行性”进行探讨。其实电影中有几次只做嘴型的片段,一次是奶奶,一次是祥太。他们两个人,都在这个家庭内,但却一直在排斥这个家庭,甚至做了一些令人心寒的选择。
但是他们那无声的嘴型,却说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答案。他们质疑这个家庭,认同它的不可行性,但却发自内心的喜爱着“家人们”。或许最后它给我们的答案是“不可行”,但是他们之间的精神纽带是法律无法突破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是“可行的”。
5 | 回家
最后的一幕,亚纪打开了家门。空荡荡、灰蒙蒙的家里,她看到了什么?或许她看到了失望与没落,或许她看到了那些令她幸福的记忆,又或许她什么也没看到。她带着渴望,带着回忆,带着不幸来到这里,谁也没有在等她,那里是空的……但同时又是满的。
再回到现实,我们一直在专注由血缘联系在一起的“家庭模式”。但是我们不断地在发现这种家庭模式的局限性与它的先天不足,未来向我们提出的邀请函中,就包含让我们去探寻新的家庭模式的邀请函。
电影中的家庭模式不是好的,毕竟家庭的基石过于危险。但它抛出了一个处于“极限状态”的模式,一个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如何去拥抱其他受伤的灵魂。正是这种极限状态,才使得款待、友爱得以实现。
当然,现实世界中,我们应该再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家人。我-我的家人之间有着更多的可能性,有着更多友爱与互爱的理由,我们有必要让自己“回到家里”,重新拥抱家人、拥抱爱。
而面对朋友,面对身边那些处于痛苦的人,我们有必要邀请他们,或者进入他们的世界中去,然后理解且关注他们。值得注意的是,解决方法不在于“组成新的家庭”,而是在于款待与友爱。
6 | 你
当然,这部电影有着极其荒诞的故事背景,本身就带着“反-法律”、“反-道德”的色彩,使得它的不可行性成为必然结果。与其说它在探寻一个“乌托邦”,不如说是宣布了一个“异托邦”。所以一旦我们拿法律和道德去衡量这部电影时,它就变得无力且可笑。
但当我们认可它的异托邦的属性,同时考虑到这是是枝裕和作品的一次“自我致敬”时,它相较其他荒诞的电影,就富有合理性了。
它拿了金棕榈,有一丢丢地意料之外,它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和魅力吗?回答起来就变得有些小心,但是这或许是戛纳想向世界抛出一个问题,一个新的思考。它无关乎道德,无关乎政治正确,但它关乎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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