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亚隆笔下存在主义大师和心理医生布雷尔的虚拟对话。每一个自觉生命体走到成长到一定阶段后会遇到的瓶颈,关于死亡、自由、孤独和人生意义的思考和探索,书里不一定能提供答案,但是他们走过的路,可以供你看。
但凡不能杀死我的,都让我更强大。
尼采的这句话被不断地被引用,我以为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生活战士,后来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因为承受了太多苦难而定制过多铠甲的凡夫。
症状是意义的信差,而且,只有在它们的意义获得理解后,症状才会消失。
如小说中尼采的偏头痛,很多时候病人不自觉选择生病,只是这种选择是被潜意识控制的,若不寻找潜意识要表达的语言,症状会用持续存在的方式,反复提醒你,直到那个产生症状的真正原因被看到。
对于心理治疗而言,看到的时候,疗愈就开始发生了。
对欲望比对欲望的对象要爱得更多。
布雷尔对贝莎,尼采对莎乐美,都是如此。爱的繁复程度,跟个人思想精密度相关,越是细密的人,关于爱的想象和理解越深刻,这个时候的爱往往脱离了具体对象,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
更多时候,我们沉迷于想象,是因为在现在的精神状态在生活中找不到具体的依恋对象,对虚幻的完美构想,给了我们一个安稳安放自我的角落,当我们真的要走近一个具体的人时,往往会心碎至极。
唯一挽救婚姻的办法是放弃它。
布雷尔在向尼采吐露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自由后,尼采告诉他,一个真正的人应该要做的是“成为他的存在”,只有当他成为这样的存在,他才可能向造物主创世一样,养育一个孩子,要走向这样一条道路,首先要做的是焚烧现有的生活,独自踏步向前。毁灭婚姻是避免自己被婚姻毁灭的唯一办法。
布雷尔被这个黑洞一般的念头吸引,他请来自己的学生弗洛伊德为他做一次深度催眠。在梦里,他像《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查尔斯一样,放弃了维纳斯最美的女人,5个可爱的孩子,一个无论何时走在大街上都会被认出的名医地位,独自走上不知去处的列车。
这些枷锁纷纷掉落的时候,他的列车驶向了令他着迷失控的病人——贝莎,对他有着深沉依恋的贝莎。当他站在疗养院,看到美丽迷人的贝莎因为同样的病症而依偎在新医生的怀里,举止更加亲密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嫉妒和轻松,那个站在贝莎旁边的年轻医生,仿佛是他的兄弟同盟。只爱他一个人的贝莎,如今用同样的方式,让另一个人陷入痛苦的迷恋。
他来到那个愿意为他献身的的女助力伊娃的家里,他的急切和伊娃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要不是有之前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们的对话可能会随时终止。伊娃曾说过,愿意为了避免他陷入跟病人贝莎之间的可怕关系做任何牺牲,这句话跟他对伊娃的愧疚一样,不断被想起,不断地成为他心底的堡垒。此时,他向伊娃再次提起当时情境,伊娃早已忘记。
列车再次向前,回到他一直想要逃离的威尼斯,在镜中他看到了衰老的自己……
我们没有选对敌人。
布雷尔从他的梦中醒来后,急切地找到尼采,跟他分享这一切。他深知这一举动的危险,当他说出来后,他跟尼采的关系也要终结了。曾经因为各自伤痛而一起疗愈的俩人,会因为一个人先离场而分散。
无论虽然貌美但是始终没有亲近感的妻子玛蒂尔德,还是让布雷尔感到绝望的一成不变的生活,都不是布雷尔恐惧的对象。他害怕的,是时间、衰老与死亡。
“最有力的因素在于我确认了正确的敌人。一旦我了解到我必须与真正的敌人搏斗——时间、衰老与死亡,我接着发觉,玛蒂尔德既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救星,而仅仅是跋涉、穿过生命的旅伴而已。这简单的一步,以某种理由释放了我全部对她所压抑的爱。今天,弗里德里希,我热爱永恒重复我生命的那个观念。终于,我觉得我可以说出,“是的,我已经选择了我的生活,而且选得很好。”
生活愉快的关键,在于先去选择必要的东西,然后去热爱所选择的东西。
这是布雷尔给出的答案,他走这一程发现的秘密。跟《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查尔斯一样,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人奔赴上一趟自己选择的旅程,才可能选择自己的旅伴,在结婚后14年的一天早上,从梦中醒来的布雷尔对玛蒂尔德说——我决定要娶你。
选择你的命运,热爱你的命运。
终于让尼采哭泣的,是他终于可以说出感觉到的事情,不只是这些事情,而是将事情说出本身。
尼采开始说,“如果我的泪珠之一是有意识的,它会说——它会说,终于自由了!压抑了这么多年!这个人,这个吝啬的无泪男子,以往从未让我流过泪。”
卸下孤独的这一刻,他拒绝了布雷尔的邀约,他再次背负着孤独上路了。小说是虚构的,但是这样的拒绝一定无数次出现在尼采的现实生活里。“那个梦既诱惑着我,又折磨着我。我就像你一样,我想要被一种家庭生活所温暖。但是我害怕向慰藉投降,那会是去舍弃我自己与我的使命。对我来说,那会是一种死亡。”
尼采一直认为孤独寻找真理是自己的命运,而布雷尔让他知道,这是他的一个选择。“但凡不能杀死我的,都让我更强大。”曾是他抵御生活苦难的安慰剂,而今他开始信奉自己关于命运之爱的概念——选择你的命运,热爱你的命运。